我踏入陈府大门时，天刚擦黑。

灯笼高挂，照得整条石板路通明。门口候着两名管事，见我来了，立刻躬身行礼：“小姐回来了。”

“嗯。”我轻声应了句，抬步往里走。

这地方我从小住到大，每一块砖、每一根梁都熟悉得很。可今天再踏进来，却像是走进了别人的家。

正厅早已备好宴席，红木桌上摆满珍馐，香气扑鼻，却让我胃里一阵翻腾。

“瑶瑶，来。”陈老夫人坐在主位，朝我招手，脸上带着笑，“坐奶奶身边。”

我走近几步，在她旁边落座。

她亲自夹了一块清蒸鲈鱼放到我碗里：“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记得吗？”

我看着那块鱼，没动筷子：“记得。”

“那就好。”她笑了，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一家人团聚，多好。”

陈若雪就坐在对面，一袭素裙，发间只插了支白玉簪，整个人温柔得像月光。她冲我浅浅一笑：“姐姐终于愿意回来看看了。”

我没说话，只端起茶，轻轻吹了吹浮沫。

“你这孩子，别拘谨。”陈老夫人又给我夹菜，“今晚就当是咱们祖孙几个说说话，别想那些外头的事。”

“外头的事？”我抬眼看她，“比如什么？”

她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些闲言碎语嘛。你别放在心上。”

我笑了笑，没接话。

宴会继续，杯盏交错，欢声笑语不断。可我知道，这些声音都是假的。

真正藏在暗处的，是那些盯着我看的眼睛。

“今夜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场舞。”陈老夫人忽然开口，“是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孤影》。”

我挑眉：“我记得那是宫廷旧曲，陈家怎会有？”

她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拍了下手。

帘后缓缓走出一人。

是陈若雪。

她换了舞衣，裙裾曳地，随风轻扬。她站在中央，朝我盈盈一拜：“姐姐，这支舞，献给你。”

音乐响起，她开始旋转。

舞姿曼妙，动作柔美，可我听着歌词，心里却泛起一阵冷笑。

“昔日金枝玉叶，今朝远嫁异乡。”

“不孝之人，何配承宗？”

“背亲弃族，难归故土。”

……

她一边舞，一边唱，声音婉转凄凉，像是在哭诉谁的不幸。

席间不少人已经低声议论起来。

“是啊，慕小姐如今名声在外，确实不像从前了。”

“可惜了陈家血脉……”

“唉，终究是外人更亲。”

我坐在那里，看着她一圈圈转，听着那一句句讽刺。

终于，她停下脚步，面向我，轻轻落下最后一句：

“愿君回首，莫忘归途。”

全场安静片刻，随后爆发出掌声。

陈老夫人笑着点头：“跳得好。”

我放下筷子，目光落在她身上，语气平静：“演得也不错。”

她眨了眨眼，露出几分无辜：“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你用《孤影》影射背亲弃族之人，”我淡淡道，“是在说我？”

她微微垂下头：“我只是觉得，这首舞曲很适合今晚的气氛。”

“哦？”我笑了笑，“那你告诉我，‘愿君回首，莫忘归途’——你是劝我回头，还是提醒我不要忘记你们陈家对我的恩情？”

她眼神闪了一下。

我没等她回答，直接站起身：“陈家的恩情，我记着。可我慕瑶瑶，不是你们手里可以随意操控的棋子。”

席间一片哗然。

陈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瑶瑶，你怎么说话呢？”

“我说得不对？”我扫视全场，“你们安排这场宴，是想让我低头认错，重新听命于陈家？”

没人说话。

“我告诉你们，”我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不再是那个任由你们摆布的小姑娘了。”

“来，喝一杯。”陈老夫人忽然举起酒杯，笑容依旧，“这一杯，是奶奶敬你的，团圆酒。”

众人纷纷举杯。

我看着杯中酒，没动。

灵识悄然探入，瞬间察觉一股异样的气息。

我缓缓放下酒杯，目光扫过全场：“谁敬的酒？”

一名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站起身，声音有些发颤：“是我……是府里管事备的。”

我看着他，眼神冰冷：“你知道杯中是什么？”

他脸色变了：“小姐这话……我不懂。”

“是吗？”我抬手一挥，一道灵力瞬间将他镇压在地。

他痛苦地跪倒在地，额头冷汗直流。

“谁让你们下毒？”我冷冷问。

全场哗然。

“你说什么？！”陈老夫人猛地站起来，“瑶瑶，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害你！”

“奶奶，”我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您以为我不知道？这酒里掺了‘断脉散’，虽不至于死人，但足以让我修为失控三个时辰。”

她脸色一变，却很快稳住：“瑶瑶，你误会了……”

“误会？”我打断她，“你们真当我还是从前那个慕瑶瑶？”

我站起身，扫视全场。

“我慕瑶瑶，今日在此，与陈家再无瓜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陈老夫人怒目而视：“你敢说这种话！”

“我不是不敢，”我冷冷道，“而是早就该说了。”

陈若雪急了，站起身：“姐姐，你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啊。”

我看着她，眼神冷得像冰：“你演得真像。可惜，我不再信了。”

我转身，迈步往外走。

“拦住她！”陈老夫人怒吼。

几名护卫冲上来，挡在我面前。

我冷笑一声，抬手一挥，灵力如潮水般涌出，直接将他们震飞出去。

我头也不回，径直走出正厅。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寒意。

我站在台阶上，回头望了一眼灯火通明的陈府。

再没有一丝留恋。

这时，一名黑衣侍女悄然走到我身边，递来一封密信。

“小姐，有人托我交给您。”

我接过信，打开一看。

仅一句话：

**小心李无尘，他在利用你。**

我盯着那句话，良久未动。

然后，轻轻合上信封。

“这场棋，”我低声喃喃，“我不会再输了。”

夜色渐深，我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中。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