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星衍学院开学还有三天，雾隐城的空气里都飘着几分躁动。池言轻这几天没少往对门瞟，却总见那扇木门紧闭，偶尔能看到渊坐在窗边看书的身影，白衬衫衬着白发，安静得像幅画。
她按捺住想敲门“切磋”一下的冲动——张婆婆说，新邻居身子骨看着弱，别吓到人家。楚狂撇撇嘴，心里却不服气：弱？能不动声色挪走王婶的摊子，怎么可能弱？
出发去学院的那天，池言轻背着一个破旧的布包，里面只有两套换洗衣物和养父母留下的一块玉佩。她站在巷口等马车，眼角的余光瞥见渊也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走了出来。
他依旧是一身白衬衫，只是外面加了件浅灰色的外套，长发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束在脑后，更显得身姿挺拔。看到池言轻，他微微颔首：“一起？”
“嗯。”池言轻应了一声，刻意落后半步跟在他身边。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起他几缕散落的发丝，拂过她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草木清香。她莫名地红了脸，赶紧转头看别处。
去星衍学院的马车是特制的灵车，由三阶妖兽“踏云驹”牵引，速度极快。同车的还有几个雾隐城的少年少女，大多衣着光鲜，看楚狂的眼神带着几分打量和轻视，唯独看到渊时，目光里多了些好奇。
“喂，你也是去星衍学院的？”一个穿着锦袍的少年凑到渊身边，语气带着优越感，“我爹是雾隐城的商会会长，到了学院，有什么事可以找我。”
渊没理他，只是望着窗外飞逝的景物，蓝眸沉静如深潭。
锦袍少年讨了个没趣，转而看向池言轻，嗤笑道：“看你这样子，是哪家的孤儿？星衍学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别到时候跟不上课程，哭着喊着要回家。”
池言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银瞳里翻涌着戾气：“你再说一遍？”
“我说错了？”锦袍少年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却梗着脖子道，“就你这穷酸样……”
话没说完，池言轻已经猛地探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在车厢壁上。“砰”的一声闷响，锦袍少年疼得龇牙咧嘴，周围的人都惊呼起来。
“池言轻”
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像带着某种魔力。池言轻的动作瞬间僵住，揪着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她转头看向渊，对方依旧看着窗外，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
但池言轻只知道，她是在叫自己。那一瞬间，心里的戾气像是被什么东西抚平了，只剩下一种奇怪的顺从。
她坐回原位，冷哼一声，不再看那锦袍少年。后者捂着胸口，怨毒地瞪了她一眼，却不敢再说话。
车厢里安静下来，只有踏云驹的蹄声和风声。池言轻偷偷看了渊一眼，见他侧脸的线条柔和，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她忽然想起养父母去世那天，自己抱着他们的灵牌在雨里哭，是一个陌生的黑衣人递给她一把伞，说：“以后，会有人照拂你。”
当时她以为是安慰，现在看着渊，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
“到了。”渊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池言轻抬头，车窗外已经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城池。城墙是由不知名的青色巨石砌成，高达千仞，上面刻满了流转着微光的符文，远远望去，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城门上方，“星衍学院”四个金色大字苍劲有力，透着股镇压万古的气势。
这就是星衍学院，玄苍界无数修士梦寐以求的修行圣地。
灵车缓缓驶入城门，里面的景象更是让人惊叹。宽阔的街道由白玉铺就，两旁是鳞次栉比的阁楼，飞檐翘角，灵气氤氲。路上的学生三三两两，有的御剑飞行，有的骑着奇异的妖兽，个个气息沉稳，显然都有不俗的修为。
“哇……”同车的几个少年少女都看呆了，连刚才被池言轻教训的锦袍少年也忘了不快，满眼兴奋。
池言轻却没什么表情，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御剑的学生，银瞳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这些人，看起来都很能打。
渊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思，淡淡道：“入学测试，有的是机会让你打个够。”
池言轻一怔，转头看他，他却已经起身准备下车。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他身上，白发泛着莹光，仿佛与周围的灵气融为了一体。
她忽然觉得，这星衍学院的日子，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尤其是……身边有这么一个邻居。
下了灵车，新生们被引导着前往报道处。池言轻跟在渊身后，看着他被不少人注意——毕竟一头白发太过惹眼。有人上前搭话，他都只是礼貌地点头，不多言语。
轮到他们登记时，负责登记的老师看了渊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在名册上写下“渊”字，又看向池言轻：“姓名？”
“池言轻”
老师登记好，递给他们每人一块身份玉牌：“去东边的演武场参加入学测试，通过者才能正式入学，分配班级。”
演武场极大，足以容纳上万人。此时已经聚集了来自各地的新生，黑压压一片，喧闹声震耳欲聋。池言轻一踏进演武场，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她非但不怕，反而兴奋起来，活动着手腕，指节咔咔作响。
渊站在她身边，低声道：“测试分三项，灵力检测、肉身强度、实战对抗。前两项量力而行，实战……别闹出人命。”
池言轻抬头看他，见他蓝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叮嘱，心里一动，难得乖巧地点点头：“知道了。”
她没看到，渊在她转头后，目光扫过演武场角落几个气息隐晦的人影，蓝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寒意。
入学测试，开始了。
灵力检测的石碑前排起了长队。轮到池言轻时，她伸手按在石碑上，石碑亮起的光芒却很暗淡，只有二阶初期的水准。
“切，灵力这么弱，也敢来星衍学院？”有人嗤笑。
池言轻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她本就不是靠灵力吃饭的。
到了肉身强度测试，用的是一块万斤重的玄铁石，能推动者即为合格。大部分新生只能勉强推动半尺，轮到池言轻时，她二话不说，弯腰抱住玄铁石的一角，猛地发力——
“轰！”
万斤玄铁石竟被她硬生生掀飞起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哐当”一声砸在十丈外的空地上，砸出一个浅坑！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负责测试的老师。这肉身强度，至少是五阶后期！
池言轻拍了拍手，走到渊身边。渊看着她，眼神没什么变化，只是嘴角似乎微微勾了一下：“还行。”
池言轻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最后是实战对抗。池言轻一上场，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正是刚才灵车上被她教训的锦袍少年。“楚狂，刚才的账，我们现在算！”
池言轻活动着脖子，银瞳里战意升腾：“好啊。”
话音未落，锦袍少年已经祭出一把灵剑，灵力催动到极致，剑带寒光刺向池言轻。
池言轻不闪不避，侧身躲过剑锋，欺身而上，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呃！”锦袍少年像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撞在护罩上，口吐酸水，再也爬不起来。
一招制胜。
全场再次哗然。
“这女的好猛！”
“灵力不高，但肉身和格斗技巧太恐怖了！”
池言轻站在台上，环视四周，扬声道：“还有谁？”
接连又有几个自认不凡的新生上台挑战，无一例外，都被池言轻以绝对的力量和速度碾压，最短的甚至没能撑过三招。
她就像一头刚出笼的猛兽，野性十足，凶狠无畏，看得台下众人既兴奋又忌惮。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少女跳上台，腰间别着两把短刃，眼神冰冷：“我来会会你。”
池言轻挑眉，这个女人的气息，比之前几个都强。
两人瞬间交手，短刃与拳头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少女的速度极快，招式刁钻，显然是暗杀的路数。但池言轻的反应更快，肉身防御更是惊人，短刃砍在她手臂上，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砰！”
又是一拳，少女被砸中肩膀，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池言轻站在台上，喘着气，银瞳里闪烁着嗜血的光芒，扫视全场：“还有谁？！”
无人应答。
就在她以为没人敢再上台时，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够了。”
池言轻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到渊站在台下，仰头看着她，蓝眸平静无波。
“回来。”她说。
没有多余的话，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池言轻所有的战意瞬间褪去，像被驯服的野兽，乖乖走下台，站到她身边。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疑惑、好奇、探究。这两人，一个凶狠如狂狮，一个清冷似谪仙，却偏偏有着这样奇异的默契。
渊没在意周围的目光，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池言轻：“擦擦汗。”
池言轻接过手帕，上面还带着淡淡的草木香，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她胡乱擦了擦脸，心里那股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暖暖的，很舒服。
测试结果很快出来，池言轻以实战第一的成绩，与渊、以及刚才那个用短刃的黑衣少女（墨影）、一个始终冷静观察的青衣少年（萧彻）、还有一个气质沉稳的紫裙少女（谢瑶光），一同进入了前二十，被分到了天才班——1班。
当老师念出名单时，池言轻听到周围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竟然是1班！那可是资源最多的班级！”
“那个白发少女叫渊？他好像没怎么出手，怎么也进了1班？”
“池言轻进1班倒是不意外，刚才那战力太恐怖了……”
池言轻没理会这些议论，只是看向身边的渊。对方正低头看着身份玉牌，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觉得，能和这个邻居同班，似乎是件很不错的事。
星衍学院的夜晚，比雾隐城更热闹。无数灵光在夜空中划过，那是学生们在练习术法或御剑。楚狂躺在宿舍的床上，却没什么睡意，脑子里反复想着白天渊叫她“回来”的那一刻。
为什么会对他言听计从？为什么看到他，就觉得安心？
她想不明白，索性翻了个身，看向窗外。月光下，不远处的另一座宿舍楼里，某个窗口还亮着灯，隐约能看到一个白发的身影。
池言轻盯着那个窗口看了很久，直到眼皮越来越沉，才渐渐睡去。
梦里，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雨天，黑衣人递来的伞，和渊身上的草木香，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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