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摩德的高跟鞋声消失在玄关尽头,沉重的门扉合拢,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危险也一并隔绝。
然而,安全屋的客厅内,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都显得异常刺眼而冰冷。
那枚小小的、深色的加密芯片,静静地躺在茶几光滑的玻璃面上,像一滴凝固的毒液,又像一枚已启动倒计时的微型炸弹,散发着不祥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影舞(雨宫萤)和桑格利亚(百草千绘)面面相觑,两个小女孩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异常沉重,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眨巴着眼睛,看看茶几上的芯片,又看看脸色苍白的宫野志保(灰原哀形态)。
桑格利亚甚至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平板电脑。
宫野明美从厨房快步走出,脸上写满了担忧和惊魂未定。
她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然后目光迅速落在妹妹身上。她看到志保僵坐在沙发里,小小的背脊挺得笔直,茶色的短发垂在耳侧,遮住了部分脸颊,但露出的那半张脸,血色尽褪,冰蓝色的瞳孔失焦般地盯着前方虚空,仿佛灵魂已被抽离。
她紧紧攥着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着。
明美的心猛地揪紧了。
她轻轻走到志保身边,蹲下身,双手温柔地覆上妹妹冰凉的小手,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小心翼翼:“志保……?”
志保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哆嗦了一下,仿佛被从噩梦中惊醒。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姐姐。
那双总是清冷沉静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巨大的恐慌、挣扎、以及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个消息……”明美的声音更轻了,仿佛怕惊碎什么,“是关于……工藤君的吗?他……真的有危险?”
志保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再次睁开时,眼中多了一丝痛苦的清明。
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一点沙哑的气音:“……嗯。”
“那……贝尔摩德姐姐说的……恢复身体……”明美的声音带着迟疑和更深的忧虑,“你……你是怎么想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猛地插入了志保心中那扇紧闭的、充满了矛盾与恐惧的门扉。
内心的风暴:两个声音的交锋
刹那间,无数念头如同狂暴的潮水,冲垮了她的理智堤坝。
恐惧的声音在尖叫: 不能去!那是送死!贝尔摩德怎么可能真心帮忙?她的动机从来都不会那么简单!如果她的动机真的只是不想让工藤那么“轻易”地去向那只善良的海豚赔罪,不想工藤见她的Angel?这想法本身就很扭曲!
恢复身体?易容潜入?这根本就是她一时兴起的危险游戏!一旦踏出这一步,就等于主动跳进了她编织的网里,生死完全由她掌控!
工藤新一自己选择的路,凭什么要我去陪葬?!我现在的样子虽然被困在这里,但至少……至少这里是安全的,待在姐姐身边,还能活着!
另一个声音,微弱却执拗: 可是……如果不去……他真的会死。
不是死在堂堂正正的对决中,而是死在那些更肮脏、更伪善的阴谋里。
贝尔摩德最后那句话……“他不配”……像一根刺,扎在心口。
是啊,那个自以为是的侦探,他凭什么能轻易地去见那只善良的海豚?去见那个宛若向日葵般明丽的女孩子?他欠下的债还没还清!他不能就这么死了!而且……而且……脑海中闪过实验室里并肩作战的夜晚,闪过他一次次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闪过他恢复身体后那双燃烧着仇恨却依旧清澈的眼睛……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理智的责任感和……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牵绊,如同藤蔓般缠绕上来。
贝尔摩德利用我,我又何尝不能利用她提供的这次机会?至少……这是一次主动出击的可能,而不是坐以待毙。
理智与情感,恐惧与冲动,自保与……某种近乎本能的、无法坐视不理的冲动,在她心中疯狂厮杀。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
就在这时——
“啧。”一声冰冷的咂舌声从客厅角落传来。
一直靠窗而立、仿佛对一切漠不关心的琴酒(Gin),不知何时转过了身。
银发下的冰绿色瞳孔扫过茶几上的芯片,又落在志保苍白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冷漠。
“无聊的恻隐之心。”他的声音如同寒冰碎裂,“那个FBI的走狗是死是活,与组织何干?为了一个敌人,暴露自己,愚蠢。”
他的话语像一盆冰水,浇在志保头上,让她激灵一下。
这是最冷酷的现实。
“大哥说得对!”伏特加(Vodka)连忙附和,憨厚的脸上也露出不赞同的神色,“Sherry,你可别犯糊涂!那小子自己找死,咱们没必要蹚这浑水!太危险了!”
桑格利亚眨了眨眼,看看琴酒,又看看志保,突然插嘴道:“可是……可是那个工藤新一要是死了,以后不就少了好多好玩的事情了吗?没人跟琴酒老哥玩捉迷藏了,多无聊啊!”她的逻辑天真又残忍。
影舞则歪着头,认真地说:“雪莉姨姨如果要去救人,我可以帮忙打架哦!保证把坏蛋都打跑!”
她挥舞着小拳头,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复杂性。
这些截然不同的声音,如同催化剂,反而让志保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
她看着姐姐眼中深切的担忧,看着琴酒冰冷的警告,听着伏特加的劝阻和两个小女孩天真又残酷的话语。
决断:从灰原哀到宫野志保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挤压出去。
然后,她缓缓地、却异常坚定地,将自己的手从姐姐温暖的掌心中抽了出来。
她抬起眼,目光不再茫然,而是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翻涌着决绝的火焰。
她看向明美,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姐姐,我……”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自己的选择,然后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
“我要去。”
明美的瞳孔骤然收缩,失声道:“志保!你……”
志保抬手,轻轻打断了姐姐的话,目光转向茶几上那枚芯片:“贝尔摩德说得对,躲在这个小孩子的躯壳里,我什么也做不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冰冷的弧度,“工藤新一那个笨蛋……他的命,就算要终结,也不该是以这种……被蛆虫分食的方式。”
她站起身,虽然依旧是十岁孩童的身高,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静。
那不再是灰原哀,那是宫野志保,是曾经的组织天才科学家雪莉。
“他的死活,确实与组织无关。”她看向琴酒,目光坦然,口吻认真而坚定,“但与我有关。
这不是为了救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是我和他之间,还未清算的账。”
她走到茶几前,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定地,拿起了那枚沉重的芯片。
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她却仿佛从中汲取了力量。
“伏特加,”她头也不回地说,“麻烦你,帮我联系贝尔摩德。告诉她……我接受她的‘好意’。”
然后,她转向影舞和桑格利亚,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近乎温柔的神情:“谢谢你们的好意,但这次……是我自己的战斗。”
最后,她看向满眼焦急的明美,轻声说:“姐姐,别担心。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说完,她握紧芯片,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那小小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充满了义无反顾的决绝。
客厅里一片寂静。
明美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眼中充满了泪水。
伏特加挠着头,不知所措。
琴酒冷哼一声,重新转向窗外,但紧抿的嘴角似乎更冷硬了几分。
桑格利亚摊开小手,叹息,无奈的摇头。
影舞看了桑格利亚一眼,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安静了下来。
宫野志保的选择,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暗湖,必将激起影响深远的、无法预料的波澜。
而她迈向房间的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一个无法回头的命运岔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