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被三次过筛。
第一次,我如履薄冰,堪堪而过,像一道侥幸漏网的鱼苗。
第二次,我成了那“半个失败品”。直到此刻,我才惊觉,在这个环节失败的人,与上个环节并无不同——都几乎踏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围过来,告诉我还有机会。说我仍能被打磨成“成功品”,有资格参与最后,也是最残酷的一道筛选。
可我看见了那所谓的“彼岸”——它或许是供奉的案台,或许是宰割的案板。我不想上岸。
于是,他们说我是“敬酒不吃,吃料酒”,或许他们早就把我当成了食物,用白酒去腥和料酒去腥好像都差不多。
他们开始对我进行最后的塑形。他们告诉我,要“懂得反抗规训”,又要“雅俗共赏”,更要“学会包容”。他们规训我,要“脱下长衫”,用两条腿在泥泞与荆棘上走路,并且“不要抱怨环境”。他们教导我,要“建立起良好的心理防线”,不要被重担压垮,并让我“学学残疾人的拼搏精神”,一边说还给我递来了一袋黄黄的,如同一块姜片一样的档案袋。
他们告诉我很多。
但或许,他们很快就不用再告诉我了。他们应该去告诉别人。
因为,我已经选择了永远的沉默。
毕竟,沉默者不会发声,也从不被记录。我们所能看见的那些仍在努力生活的残疾人,他们为何如此努力?
因为,不努力生活的,已经死了。
硬盘,或最后的答案
然而,沉默者终究还是没被放过。
所有的人都与我有关,所有的人都与我无关。
我洞悉了那最后的逻辑:
如果我不想成为一具任人摆布的傀儡,就必须对它产生兴趣。
如果我不想成为一个日益沉沦的机械,就必须去学学它的道理。
如果我不想成为一只不如造粪机器的文青,就必须拥有一份实在的手艺。
或者,像现在这样,彻底地沉默下去。
——要不,我去装个机械硬盘?或者,装个固态硬盘?
哪里有卖?我真的很需要。
把这些冰冷的、精确的、永不疲倦的元件,装在我这血肉与情感的累赘之上。如此,我便能真正听懂他们的言语了——那些不再是交流,而是指令与数据的流。我可以用他们的规则,时刻编译我的行为,剔除错误的情绪,优化反馈的路径。
这简直,不要太好用,不是吗?
这样,我就能记清他们所说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奇形怪状的名词,甚至是每一份他们之间加密流通的档案。我将不再会误解,不再会痛苦,不再会问出那些“错误”的问题。
当一个机器人,或许比当一个人类要好?
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