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来检查过,确认裴时安的伤口没有恶化,但也明确表示,后续的休养至关重要,绝不能再受刺激或过度活动。
裴瑾言听完医生的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早已做了决定。
他没有再和裴时安争吵,只是沉默地守在病房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眼神却始终牢牢锁在裴时安身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裴时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索性闭上眼,眼不见为净。可即使闭着眼,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灼热的视线,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罩住。
住院的日子格外漫长。裴瑾言几乎寸步不离,亲自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喂饭、擦身、按摩,做得无微不至,仿佛要将所有的愧疚都化作这些细致的照料。
但他的“好”,在裴时安看来,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监视和禁锢。病房里的窗户被他安排人从外面锁死,门口守着两个保镖,连医生和护士进来,都要经过他的同意。
裴时安尝试过和他沟通,问他到底想怎么样,得到的永远是那句:“哥,待在我身边,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都不要想。”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裴时安渐渐沉默了,不再反抗,不再说话,甚至连眼神都懒得给他一个。他像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任由裴瑾言摆布。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膝盖的伤让他连站立都困难,更别说逃跑。而裴瑾言那张密不透风的网,也让他看不到任何逃脱的希望。
出院那天,天空阴沉得厉害,像是要下雨。
裴瑾言亲自抱着裴时安上了车,将他安置在后排座,自己则坐在旁边,一路紧紧握着他的手。
车子缓缓驶离医院,朝着裴家庄园的方向开去。
裴时安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眼神空洞。他知道,自己又要回到那个华丽的囚笼里了,这一次,或许永远都出不来了。
回到庄园,裴时安发现,他的房间又变了。
原本被清理出去的东西没有回来,房间里依旧空荡荡的,但多了一张宽大的医疗床,旁边放着各种康复器材。窗户虽然不再用木板封死,但玻璃换成了更厚的防弹玻璃,外面加了一层细密的栏杆,像监狱的窗户一样。
门也换了,换成了那种需要指纹和密码才能打开的特制门,而指纹和密码,只有裴瑾言一个人有。
房间里还多了几个隐蔽的摄像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将房间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裴时安看着这一切,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透不过气来。
这哪里是房间,这分明就是一个高级病房,不,比监狱还要可怕。
“哥,这里方便你养伤和做康复训练。”裴瑾言将他放在医疗床上,语气平淡地解释道,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裴时安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他累了,真的累了。
接下来的日子,裴时安开始了他的“康复训练”。
裴瑾言请了最好的康复师,每天按时来为他做康复训练。训练很痛苦,膝盖传来的刺痛让他好几次都忍不住疼得叫出声来,但他咬着牙,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坚持,或许是潜意识里还残留着一丝希望,希望自己的腿能好起来,希望能有机会再次逃跑。
裴瑾言每天都会陪着他做康复训练,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却从未阻止过。他知道,只有让哥哥的腿好起来,他才能更安心地把他留在身边。
训练结束后,裴瑾言会亲自为他按摩腿部,缓解他的疼痛。他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有时,裴瑾言会坐在床边,跟他讲公司里的事情,讲外面发生的新闻,像是在跟他分享自己的生活。
裴时安大多时候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会“嗯”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顺从和沉默,让裴瑾言稍微松了口气,但也更加警惕。他知道,哥哥心里的那根刺还在,只是暂时被隐藏起来了。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依旧用最严密的方式监视着裴时安的一举一动。
日子就在这样压抑而平静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裴时安的腿渐渐有了起色,已经可以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
这天下午,康复训练结束后,裴瑾言扶着他在房间里慢慢走动。
“哥,你的腿恢复得很好,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就能像以前一样走路了。”裴瑾言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欣喜。
裴时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着。
走到窗边,他停下脚步,看着窗外。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的花开得正艳,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
那是他曾经唾手可得的自由,如今却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
“瑾言,”裴时安忽然开口,声音很轻,“我想出去晒晒太阳。”
裴瑾言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看着裴时安的侧脸,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带你去阳台。”
阳台也被改造过了,加装了栏杆,只能从里面打开一道小小的缝隙。
裴瑾言扶着裴时安在阳台的椅子上坐下,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带来一丝温暖。
裴时安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阳光的温度,脸上露出了一丝恍惚的神情。
“哥,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经常在这里晒太阳,你教我弹吉他。”裴瑾言坐在他身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怀念。
裴时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当然记得。那时候阳光也是这样温暖,裴瑾言还是个跟在他身后的小不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崇拜地叫着“哥哥”。
那时候的他们,是多么简单而快乐啊。
是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呢?
“不记得了。”裴时安淡淡地说,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裴瑾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再说什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儿,裴时安忽然又开口:“瑾言,我想喝你做的汤了。”
裴瑾言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好,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他站起身,快步离开了阳台,脚步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裴时安脸上的平静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让裴瑾言很高兴。他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或许是在给他希望,让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感化”自己。
但他别无选择。
他的腿还没有完全好,还没有能力逃跑。他需要暂时稳住裴瑾言,让他放松警惕,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他不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方,但他别无选择。
裴瑾言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回来了。
“哥,快尝尝,还是你喜欢的味道。”他将汤递到裴时安面前,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裴时安接过汤碗,用勺子舀了一口,慢慢喝了下去。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带着一丝淡淡的暖意。
“很好喝。”裴时安轻声说。
裴瑾言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像个得到了夸奖的孩子。
看着他的笑容,裴时安的心里微微一沉。
他知道,自己离逃离的目标,似乎又远了一步。
但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继续这场虚假的和平,在这张无处可逃的网里,艰难地等待着下一次机会。
而裴瑾言,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情里,丝毫没有察觉,他眼前的顺从和温和,不过是裴时安为了生存而编织的另一个谎言。
他以为自己的网织得足够密,足够牢固,却不知道,人心是最难禁锢的东西。
阳光依旧温暖,却照不进两人之间那片深不见底的隔阂。这场关于爱与禁锢的拉锯战,还在继续,而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