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如同林间的萤火,再如何小心守护,也终有被风窥见的那一刻。
接连数日在固定时辰的失踪,终究引起了族中细心长辈的警觉。无论是月狐族那边绯月粉色身影的悄然消失,还是天狼族这边霄天又一次脱离集体训练的视线,都留下了蛛丝马迹。
于是,在那一天,当两只幼崽再次于老地方碰头,正依偎在一起,互相舔舐着毛发,分享着今日份的委屈与沉默时,树影深处,传来了无法掩饰的叹息与脚步声。
数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显现——月狐族一位面容慈和却难掩忧色的长老,天狼族一位身形魁梧、目光锐利的战士,以及他们身后几位同样神色复杂的成年族裔。
突然的暴露,让两只幼崽瞬间惊跳起来,下意识地靠拢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围拢过来的长辈。
“绯月,果然是你……”月狐长老的目光落在小绯月那身显眼的粉色皮毛上,又复杂地看向她身旁那只明显处于保护姿态的小狼。
“霄天,你每日独自离开,就是为了见她?”天狼战士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一刻,小绯月和小霄天的心中,是撕裂般的矛盾。
惊喜,如同投入冰湖的火种,微弱却真实地炸开——原来,真的有人在关注着他们的行踪,在意他们的安危。这份“被看见”的感觉,对于长期被忽视和孤立的他们而言,陌生而珍贵。
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沉的失落。因为那些关切的目光背后,是毫不掩饰的不赞同与忧虑。他们看得懂长辈眼中的神色:不允,分离,规矩。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要来的!”小绯月鼓起勇气,挡在小霄天面前,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坚定。
小霄天虽未说话,却向前半步,与小绯月并肩而立,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然而,他们的反抗在成年族裔的规则面前显得如此无力。严厉的训诫,苦口婆心的劝导,核心只有一个:月狐与天狼,各有其位,私下密切往来,于礼不合,于族规不容,必须断绝来往。
最终,他们被强行带回各自的族地。第一次,那处秘密的林地空了下来,只有月光寂寞地洒落。
压抑的种子,已然埋下。
回到月狐族的小绯月,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被排斥的异类。而这一次,那些嘲讽和孤立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因为她已经尝过了拥有同伴的温暖。当又一次被几只白狐围住,讥讽她的粉色皮毛和“居然跟肮脏的狼崽厮混”时,一直压抑的委屈、愤怒和对那份温暖的渴望,如同火山般爆发了。
她不再争辩,只是用一种冰冷彻骨的目光扫过那些嘲弄者,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向族地边缘。她找到了同样被严厉警告后、眼神更加沉寂的小霄天。
“我们走吧。”小绯月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动摇的决心,“离开这里。既然这里容不下我们,容不下我们的友谊,那这族群,不要也罢。”
小霄天看着她,看着她眼中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决绝与孤独。他的族群,从未给过他真正的归属,他唯一的依赖,只有眼前这只粉色的狐狸。他几乎没有犹豫,重重地点了下头:“好。”
没有过多的行囊,只有两颗想要挣脱束缚、寻找容身之处的心。两只幼崽,趁着夜色,毅然决然地踏出了族地的边界,奔向未知的、却可能拥有彼此的自由。
他们以为这是彻底的诀别,是奔向新生的开始。
却不知,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的阴影里,几道被派出的、擅长追踪的身影,正无声无息地缀着。长辈们的担忧并未因他们的离去而消散,反而化作了更深的忧虑与一丝无奈的守护。他们不能让族中的孩子就此流落在外,遭遇不测,哪怕这两个孩子,已主动斩断了与族群的联系。
月光下,前路未知,而后方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依然牵连着他们逃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