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7 滨城旧港，外圈防波堤
雨势转大，浪头拍碎在混凝土堤面，溅起奶白色泡沫。
林桉没有回答那句“把神明拉下来”，而是抬手，把思网收拢成一束，笔直刺向江余辰的眉心——
那是精神系最惯用的「审讯丝」，一旦缠上，对方所有情绪都会被他强制翻阅。
可丝线刚触及皮肤，就被什么东西轻轻“咬”断。
咔嚓。
像剪刀合拢，无形的思网断口整齐，反噬回来的力道让林桉耳膜一嗡，鼻血瞬间淌过唇缝。
“别乱动。”他轻声提醒，像在劝一只炸毛的猫，“你精神系的能力，对我无效。”
林桉抬手抹血，目光下滑——
江余辰脚边，那枚断裂的「神纹锁」正在雨中自行燃烧。
火焰是诡异的银蓝色，火舌里浮出细小符号，像眠色最底层的梦呓。
随着符号上升，空气开始扭曲，雨丝被拉成一根根催眠针，悬在两人之间。
林桉立刻屏住呼吸，关闭嗅觉与痛觉通道，可仍旧迟了半秒——
一粒雨针顺着耳廓滑进鼓膜，他听见有人在耳边打哈欠，声音软而绵长：
“睡吧。”
整个世界骤然倾斜。
……
黑暗里，林桉看见自己站在一座倒悬的教堂。
穹顶朝下，尖塔刺向天空——那天空却是水面，波光晃动，投下幽绿色的光斑。
他低头，脚下原本是地板的地方，变成一排排倒吊的长椅。
每一张长椅背面，都绑着一名“自己”：
不同年龄、不同伤口、不同表情——
七岁的他抱着膝盖哭；
十七岁的他拿刀抵住自己喉咙；
二十三岁的他——也就是现在的他——睁着眼，眼眶里却空无一物，黑洞洞望着他。
“欢迎回来。”
声音从讲道台传来。
江余辰站在那里，穿白色祭袍，袍角滴落银色星屑。
他手里托一本打开的“经”，书页却是镜子，镜面映出林桉此刻的脸——
没有瞳孔，只有两枚新月形光斑。
“这是你的梦，也是我的。”
江余辰合上书，镜面碎裂，碎片化作一场雪，“精神系最擅长的入侵，却最容易被反噬。你刚才想翻我的情绪，我就请你来家里坐坐。”
林桉想动，却发现手腕被无形锁链扣住，那锁链由他自己的思网编织——
最锋利的武器，反过来成为最坚固的囚笼。
“别紧张，我只是谈笔交易。”
江余辰抬手，指尖悬着一枚发光沙漏。
沙漏上层是漆黑，下层是深灰，中间通道仅容一粒沙通过。
“这是「眠色刻度」。”他解释，“当最后一粒沙落下，你会永远沉睡，身体由我接管；如果在沙落前，你答应合作——”
他抛起沙漏，任其悬在两人头顶，慢慢旋转。
“——我就放你回去，还把江墨祭司的心脏送你，让你向上面交差。”
林桉抬眼，估算流速：大约十分钟
“合作内容？”他问。
“三个月内，帮我集齐五枚「神核」——色、懒、恶、怒、贪。对应神明：司眠、秦柚乐、明原、江墨、若还。”
“集齐后？”
“由我亲手碾碎，让神格陨落，从此人间再无情绪税。”
情绪税——
林桉心底一震。
那是神明对人类的强制征收：
每出生一个婴儿，其灵魂就会被刻上「情绪印」，成年后按月“缴税”——
快乐、悲伤、愤怒、欲望……
任何过激情绪，都会被对应神明抽走，化作祂们的燃料。
精神系能力者之所以稀有，就是因为他们的“税”被双重抽取：
一份献给司眠，一份被自己的胃吞噬。
如果江余辰真能打碎神核，等于切断税链——
世界会乱成什么样，没人知道。
“你一个人，做不到。”林桉摇头。
“所以我需要一个精神系——能入侵、能伪装、能储存情绪，也能随时把情绪‘灌’回给我。”
江余辰微笑，眸里新月闪了一下。
“只有你，林桉。”
沙漏旋转到第三圈，黑沙已落三分之一。
林桉却忽然抬手，啪——
打了个响指。
整座倒悬教堂瞬间出现裂纹，像被巨锤自外砸击。
“抱歉，我拒绝。”
咔嚓！
裂纹暴涨，光线从缝隙灌入——
那是现实世界的路灯光，带着雨水的冷味。
江余辰眉梢终于抬了一下：“强行破梦？代价可不小。”
林桉的右眼骤然剧痛，一股温热带腥的液体滑过脸颊——
视网膜撕裂。
可他不管，左手抓住悬在头顶的沙漏，用力一捏。
玻璃碎成光屑，黑沙散落，在梦里下起一场漆黑暴雨。
“交易失败。”
林桉转身，朝最接近的裂缝走去。
就在他即将跨出的瞬间，背后传来江余辰低低的笑：
“你会回来的。”
“——因为你也想弑神，只是不敢承认。”
林桉猛地睁眼，单膝跪地，雨水顺着下颌滴在水泥地，和血混在一起。
02:14 现实，旧港仓库外
耳机里，司眠的声音焦急到劈叉：
六分三十秒！你突然失联，我差点拉警报！”
林桉喘了口气，抬手摸向右眼——
还在，只是充血，视野蒙上一层红滤镜。
不远处，江余辰已不见踪影。
只剩那把未撑开的黑伞，静静躺在地面，伞柄上缠着一条断裂的「神纹锁」。
伞尖下，压一张纸条：
【三日后，北城钟楼，0:00】
【带上你的“答案”——合作，或死亡。】
林桉把纸条揉成团，塞进内袋。
然后弯腰，捡起那颗仍在微微搏动的「战心」。
心脏表面，蓝紫色神经丝像活物，顺着雨水爬到他指尖，亲昵地蹭了蹭——
精神系对高阶情绪结晶的天然吸引力。
司眠在频道里低骂：“你疯了吗？江余辰是S级未知，你一个人就敢接战！”
林桉把心脏举到眼前，对着路灯照了照，轻声道：
“我不是接战。”
“——是钓鱼。”
他收紧五指，神经丝被思网吞噬，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通知上面，就说‘怒’祭司被杀，凶手疑似‘恶’之宿主。”
“我想看看，神明之间，会不会狗咬狗。”
……
同一刻，三公里外，灯塔顶端。
江余辰站在栏杆边缘，兜帽被海风吹落，露出整张苍白面孔。
他右手虚握，掌心悬着一枚细小光点——
那是林桉梦里捏碎沙漏时，被他偷偷截下的「精神碎片」。
碎片里，封存着林桉最隐蔽的一段记忆：
——年幼的林桉，抱着一只黑色猫形玩偶，站在漆黑教堂。
他面前，是五尊高耸神像：
司眠、秦柚、明原、江墨、若还。
猫玩偶的纽扣眼睛，闪着和江余辰眸里一模一样的新月光
“原来……”
江余辰合拢掌心，光点熄灭。
“我们早就见过。”
他抬眼，望向远处海平面。 雨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投下，像一条银色桥。
“三日后，钟楼。” “林桉，你会带着答案来——”
“——因为那是我早已写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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