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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题

惊闻深情已迟暮

《惊闻深情已迟暮》

我嫁入侯府的第五年,沈诀的白月光从江南回来了。

那日春雨初歇,我正坐在窗下绣一方帕子,丫鬟急匆匆跑来,说侯爷带了一位姑娘回府。针尖刺入指腹,血珠洇在绣了一半的鸳鸯上,像极了五年前我嫁给他那晚,龙凤喜烛滴落的烛泪。

沈诀扶着那女子走进花厅时,我正吩咐下人收拾西厢的暖阁。他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平静。也是,这五年里,我演得太好,连自己都快信了这副贤良淑德的皮囊。

“夫人,这是柳姑娘,会在府中小住一段时日。”沈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可扶在她腰间的手却泄露了三分紧张。

我抬眼望去,柳依依确实当得起“白月光”三字。一身素衣难掩风流,眉眼间俱是江南水汽润出的温软。她怯生生行礼,道:“见过姐姐。”

这一声姐姐,叫得沈诀眼底泛起怜惜,也叫碎了我最后一点痴念。原来他喜欢这样的女子,会依赖他,会示弱,不像我,永远挺直脊背,连哭都要挑夜深人静时。

我笑着应下,安排得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出让柳依依住进离主院最近的听雪堂。沈诀看我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他在失望什么?失望我没有哭闹,没有给他一个为心上人出头的机会?

当夜,沈诀宿在了书房。这是成婚五年来头一遭,即便他往常大多时候也只是和我同榻而眠,并无夫妻之实。我望着空了一半的床榻,忽然想起刚嫁过来时,他醉后曾拉着我的手喊“依依”。那时我竟还傻傻地想,终有一日,我能把“依依”这两个字从他心里抹去。

柳依依在府中住下后,沈诀明显变了。他会陪她去花园赏花,会记得她爱吃的点心,会因她一句“闷得慌”就推掉公务带她出游。下人们都是人精,渐渐有了闲言碎语,说我这个正室夫人怕是快要做到头了。

我充耳不闻,每日依旧打理中馈,侍奉婆母,甚至对柳依依也多有照拂。只有贴身的嬷嬷红着眼圈说:“夫人,您何必如此委屈自己?”

委屈吗?或许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心死后的麻木。我十五岁嫁给沈诀,满心欢喜以为得嫁良人,却在新婚夜就知晓了自己不过是他迫于家族压力娶回来的摆设。这五年,我守着活寡,也守着可笑的自尊,等他回头看一眼。如今,正主回来了,我也该醒了。

转折发生在一个深夜。柳依依突然腹痛如绞,府医束手无策,说是旧疾复发,需得一味罕见的药材做药引。沈诀二话不说,亲自带人冒雨去京郊的山里寻找。

我站在廊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心里一片平静。若在从前,我定会心痛难当,可如今,只剩下一声叹息。他这般急切,想必是爱极了那位柳姑娘。

然而,天快亮时,沈诀被人抬了回来。他为了采药失足摔下了山坡,浑身是伤,高烧不退,手里却还死死攥着那株救命的药草。

柳依依服了药好转后,来看过他一次,但听说他可能伤及根本,日后恐有碍行动,眼神便闪躲起来。不过三五日,她就以“不便久留”为由,收拾细软离开了侯府。

真是讽刺。他倾心相护的人,在他落难时走得毫不留恋。

我依旧每日去照顾沈诀,替他擦身,喂药,处理堆积的公务。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时看我的眼神复杂难辨,糊涂时却会紧紧抓着我的手,一遍遍问:“你为什么不走?”

我该怎么回答?说我嫁给他那天起,就没想过离开?说即便没有男女之爱,侯府夫人这个身份带来的责任,我也不曾懈怠分毫?

三个月后,沈诀能下地行走了,只是左腿落下了微瘸的毛病。他站在院中那棵我亲手种下的海棠树下,背影萧索。

“她走了。”他哑声说。

“我知道。”我正修剪花枝,头也没抬。

“你……为何还留下?”

我停下动作,看向他。阳光透过花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这个我曾爱了多年的男人,此刻脸上竟有了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侯爷,”我微微一笑,“我是你的妻。”

不是因情爱,而是因责任;不是不想走,而是不能走。这深宅大院,早已成了我的牢笼,却也成了我安身立命的所在。

他怔怔地望着我,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良久,才低声道:“这五年,委屈你了。”

一阵风过,海棠花瓣簌簌落下。我忽然想起一句词:”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初见时,他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侯爷,我是情窦初开的待嫁少女。如今时过境迁,深情已迟暮。

我们之间,隔了整整五年的光阴,隔了一个柳依依,更隔了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与辜负。

他向我伸出手,似乎想替我拂去发间的花瓣。

我却后退一步,恭敬行礼:“侯爷若无事,妾身先去处理庶务了。”

转身的瞬间,泪终于落下。

不是为他,是为那五年错付的真心,为那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惊闻深情已迟暮。

原来,有些伤口,愈合了也会留下疤。有些路,走错了就再难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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