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香樟道上的路灯亮起暖黄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也隔着一道无形的距离。凌岐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低头搅动着桌上的银耳羹，勺子碰撞碗壁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格外清晰，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滞涩。
左奇函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道：“岐岐，其实……施里里那天还说了一件事。”
凌岐抬眸看他，眼神带着一丝疑惑，心底却莫名升起一丝不安。
“她说，陈奕恒的摄影工作室里，挂着很多照片。”左奇函的声音低沉，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大多是A大的香樟道，还有一些……很像你的侧影，只是都没有正脸。”
凌岐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心里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随即被她强行压下，依旧平静地说：“那又怎么样？都过去了。”
“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还是有他的位置。”左奇函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急切与疲惫，“这三年，我从来没逼你忘记过去，可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是因为真的爱我，还是因为……我是那个‘合适’的人？是那个不会让你受伤、能给你安稳的人？”
凌岐愣住了，她没想到左奇函会把“合适”两个字说出口。“奇函，你在胡说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如果我不爱你，怎么会愿意和你共度余生？”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愿跟我提起他？”左奇函的情绪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回踱步，“每次不小心提到陈奕恒，你都会刻意回避。我知道你受过伤，可爱情不是单方面的包容，我需要的是你的坦诚，是你真的放下了过去，而不是把它藏起来，假装不存在。你对着我的时候，笑得很温柔，可我总觉得，你心里有一块地方，从来没让我踏进去过。”
“我没有假装！”凌岐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眼底泛起红意，“我以为我们都默认不再提起他，这对我们都好。我承认，偶尔会想起他，但那只是对旧时光的怀念，和爱情无关！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因为你从来没有真正敞开心扉！”左奇函停下脚步，看着她泛红的眼眶，语气里满是失望，“上次在香樟道遇到他，你虽然表现得很平静，可那天晚上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我都知道。凌岐，我想要的不是一个表面平静的伴侣，我想要的是你能把心里的顾虑、不安都告诉我，而不是一个人扛着。可你总是把心门关得那么紧，我走不进去，也累了。”
凌岐看着他略显陌生的模样，心里又委屈又难受。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不提过去，努力珍惜当下，就能拥有幸福。可她没想到，这份刻意的回避，反而成了两人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只是不想让过去影响我们。”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怕提起他，会让你不开心，也怕自己会再次陷入那些不好的回忆里。奇函，你是我现在最珍视的人，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可你这样，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左奇函的声音软了下来，却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我不是要你忘记他，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会陪着你。可你连一个坦诚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也不肯给你自己。凌岐，我们之间，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凌岐低下头，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些年，她习惯了用平静伪装自己，习惯了一个人消化所有情绪，却忘了爱情里最需要的是坦诚与沟通。左奇函的话像一把锤子，敲碎了她小心翼翼维系的平静。
“我真的很怕。”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颤抖，“我怕重蹈覆辙，怕再次受到伤害，也怕你会像陈奕恒一样，突然离开我。所以我不敢轻易交出全部的自己，我以为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我们的感情。”
左奇函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可更多的是无力。他走到凌岐身边，轻轻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指尖却带着一丝冰凉。“傻瓜，我怎么会离开你？”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却掩不住眼底的落寞，“可我等不到你真正放下过去的那一天了。我想要的是一个能和我并肩同行、毫无保留的人，而不是一个始终活在过去阴影里、不敢对我敞开心扉的你。”
凌岐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恐慌。“奇函，不要走……”她哽咽着说，“我会改的，我会试着对你坦诚，我会努力放下过去，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左奇函伸手替她擦去眼泪，指尖带着温柔的暖意，却也带着一丝决绝。“对不起，岐岐。”他轻声说，“有些隔阂一旦产生，就很难再消除了。我累了，你也累了。或许，我们本来就不属于彼此。”
凌岐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紧紧握住左奇函的手，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不，不是的！我们明明那么好，我们一起走过了三年，我们还要结婚的……”
左奇函轻轻掰开她的手，站起身，目光里满是不舍与遗憾。“那些好都是真的，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他说，“可爱情里，光有好是不够的。我希望你能真正快乐，真正放下过去，而不是因为我，才强迫自己假装坚强。或许，分开对我们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转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脚步沉重地走向门口。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照顾好自己。香樟道的落叶还会再黄，你的生活也会继续向前。”
门轻轻关上的那一刻，凌岐再也忍不住，趴在桌上失声痛哭。窗外的香樟树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低声叹息。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像一场暴风雨，摧毁了两人之间看似坚固的感情。
凌岐知道，左奇函说的是对的。她始终没有真正放下过去，也没有真正对他敞开心扉。她的不安与固执，最终还是推开了那个最珍视她的人。
夜深了，银耳羹已经凉透，就像两人之间的感情。凌岐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香樟道上暖黄的路灯，心里一片空茫。她失去了左奇函，也终于明白，爱情不是逃避就能拥有的，它需要勇气，需要坦诚，需要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香樟依旧，暖意却仿佛散了大半。凌岐蜷缩在窗边，眼泪无声地滑落。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下过去。但她知道，这场分开，是对两人感情的终结，也是对她青春的又一次洗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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