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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捕

尽途

鎏金刺绣的祭袍拖曳过圣殿冰凉的白玉阶,金线织就的神纹在微光中流转,仿佛栖息着细碎的星辰。主祭手持镶嵌着黑曜石的银质权杖,杖顶的神鸟雕刻栩栩如生,随着每一步轻移,缀在袍角的玉铃便发出清越空灵的声响。眉眼沉静如亘古冰封的圣山,睫羽低垂时遮住眼底的深邃,唯有念诵祷文时,唇齿间溢出的音节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让整个圣殿都笼罩在不容亵渎的神圣氛围里。

他睫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低垂的眼帘再也遮不住眼底翻涌的惊涛,亘古冰封般的眉眼裂开一道细纹,那是足以撼动天地的悲怆。念诵祷文的音节卡在喉间,破碎成无声的震颤,唇齿间残存的神性气息陡然变得凛冽而荒芜。额间未显的祭祀印记隐隐发烫,却不再是神明庇护的暖意,而是神性崩塌时传来的、穿透骨髓的灼痛。

阶下跪拜的信徒先是死寂,随后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惊呼,有人瘫坐在地,双手死死抓着地面的白玉,指甲断裂渗血也浑然不觉,口中反复念着 “神明…… 神明不在了”,眼神空洞如失去魂魄。

圣殿侍从手持的礼器纷纷脱手落地,玉制祭盘摔得粉碎,原本肃穆的仪式队列彻底混乱,有人跪地痛哭,有人抬头望着碎裂的星轨,满脸绝望与茫然,不知前路何去。

远处城邦的百姓也望见了天际异象,街市上的喧嚣瞬间停止,商贩抛下货物跪地祈祷,孩童被父母紧紧搂在怀中,哭声与成年人的呜咽交织,整个人间都被信仰崩塌的恐慌笼罩,仿佛末日降临。

天际浮现的七彩霞光瞬间崩裂,化作猩红与墨黑交织的乱纹,那是维系天地秩序的天机纹路崩塌的迹象,云层翻涌如沸,隐有雷霆滚动却无半分声响,死寂得令人窒息。

“牵机神陨,天命崩摧 ——” 他喉间滚出低沉祷言,音节滞涩如碾过碎玉,“神星碎,圣轨乱,此乃天地恸哭之兆。”

权杖重重拄地,黑曜石与白玉相撞发出金石轰鸣,他抬眸望向天际残辉,眼底悲怆凝为寒铁:“吾承神之遗泽,掌残存天机,以祭司之身立誓 ——”

额间朱红印记灼痛难忍,他却字字铿锵,穿透殿内外的呜咽:“护人间秩序,守神之箴言,待星辰重聚,候神性归期。”

“纵万载孤行于残轨之上,亦不负神明所托,不违天地所望。” 话音落时,权杖杖顶神鸟雕刻的哀恸渐褪,凝出一点微弱却坚定的光,与天际未散的银辉遥遥相应。

“罪女沉渊,即捕,解送水牢!”

晨雾未散,鎏金祭袍的身影便堵在了沉渊居所门外。祭司们手持银链,步伐沉肃如铁,破门时的声响刺破巷陌的静谧。沉渊未作挣扎,素衣被银链束住,腕间皮肉泛出红痕,目光平静得无波,唯有指尖微微蜷缩。

巷中邻里闻声涌出,木门吱呀作响,窗棂后探出无数双眼睛。无人上前,只远远围立,神色里是纯粹的惊愕与疏离 —— 这突然落脚的异乡人,本就如巷角孤石,从未融入半分。有人蹙眉窃窃:“原是罪人,难怪来历不明。” 有人抿唇垂眸,指尖无意识摩挲门框,似在庆幸未曾与她有过半分交集。

孩童被母亲死死拽回屋内,只敢从门缝里偷望,看见银链拖拽的寒光,吓得缩起脖颈。几位老者拄着拐杖,立于巷口摇头轻叹,话语里没有悲悯,只剩 “天网恢恢” 的漠然。

无人发问,无人求情。

晨雾愈发浓重,如化不开的铅色,将街巷笼罩得晦暗不明。墙垣上的苔藓泛着湿冷的青黑,檐角滴落的露水滴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却被祭司沉重的步伐压得无声。巷陌两侧的灯笼尚未熄灭,昏黄的光透过雾霭,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银链拖拽而过,划破光影,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冷痕。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沙沙声里透着萧瑟,连寻常巷陌里的犬吠都销声匿迹,唯有沉渊素衣掠过地面的轻响,与祭司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交织,衬得天地间愈发沉郁。

巷尾阁楼的阴影里,立着一道瘦削的身影。他裹着深灰的布衣,斗笠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与其他邻里的惊愕漠然不同,他的目光穿透浓雾,牢牢锁在沉渊被银链束住的背影上,眼底没有怜悯,却藏着一丝极淡的探究与警惕。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一枚不起眼的墨色玉佩,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当祭司押解着沉渊走过巷尾时,他忽然侧身隐入更深的阴影,只留下一缕若有似无的气息,与晨雾相融 —— 仿佛他本就该藏在暗处,既不参与围观,也不显露半分情绪,却又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沉渊被押至巷口时,忽然抬眸扫过两侧围观的邻里,目光清淡如雾,没有怨怼,亦无留恋。身后的居所门扉半掩,屋内陈设简陋,一如她来时那般,仿佛从未有人在此停留过。

沉渊想着,自己初来乍到,大抵是要被关进大狱的。之后该是免不了的拷问与刑罚,最后无非是认下罪名,或许是判个死刑。

不过,谋杀神明的罪名,想来也不会是这么轻易了结的。

她未作丝毫挣扎,只是被拖拽着默然踏入圣殿。脚步随祭司的力道挪动,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殿壁鎏金神纹 —— 那些曾流转神性的纹路,在她眼中与寻常砖石无别,既无敬畏,也无波澜。

周遭祭司的沉肃气息、殿内弥漫的清苦檀香,甚至空气里残存的、尚未散尽的神性余温,都未曾在她心上掀起半分涟漪。她垂着眼帘,长长的睫羽遮住眼底所有情绪,仿佛被拖拽的不是自身,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器物,任人带往既定的结局。

她试着数过两侧的朱红门扇,数到第三十七道时,鎏金神纹在眼前叠成模糊的光斑,再往后便乱了章法。长廊如没有尽头的回路,壁灯的光晕每隔三步便重复一次明暗,脚步的回声与银链碰撞声反复叠加,磨平了所有时间感。

穿过的房间接踵而至,陈设换了又换 —— 雕纹立柱、青铜祭器、旧书墨香的藏书室、空寂的偏室,却都逃不开相似的沉闷。脚下的砖石从白玉到青灰,再到鎏金镶边,青苔颜色浅了又深,指尖擦过的门框凉了又温,反复几次后,连身体都记不清走过了几十间还是上百间。

然后,她停了下来。

脚步声自远而近,停在了她的不远处。

“解开。”

紫檀木书桌后,羲烨指尖轻叩砚台,目光越过鎏金铜烛台,落在推门而入的青年身上。这间书房阔朗得近乎空旷,四壁立着顶天的书架,只在角落燃着一盏孤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又高又沉,压得空气都透着滞重。

沉渊原以为会见到满室随从,却只瞧见羲烨孤身斜倚在太师椅上,墨色常服衬得指尖愈发青白,指缝间夹着的狼毫笔还凝着半滴墨,悬而未落。

“坐。” 羲烨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石头投入静水,瞬间压下了所有细碎声响。她没有抬头,目光仍落在案头的信件上,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我知道你,异世之魂。”

羲烨指尖悬着沾墨的笔,指腹按压着突突跳的太阳穴,眉宇间拧着化不开的烦躁。她猛地抬手,笔杆磕在玉制笔洗边缘,墨汁溅出几滴,落在素白绢帛上晕开暗沉沉的痕。

声音里裹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喉结滚动了下,终究没绕开核心:“但你看 ——” 她抬眼时,眼底的烦躁褪去些许,只剩沉凝的凝重,带着几分迫不得已的妥协,“我们现在,也撞上一些......大麻烦。”

“我知道,用这种方式将你拘来,太过唐突。” 羲烨指尖捻起卷边的信纸,指腹摩挲着粗糙的麻纸纹理,语气里藏着难掩的疲惫。她将信纸在案上铺开,指尖点向那行朱砂字 —— 朱砂凝得厚重,笔锋凌厉如刀,透着几分不祥的戾气:“‘烨烨震电,不宁不令’。如今流言四起,那些愚昧之徒竟妄言,我这个执掌祭祀、护佑部族的大祭司,才是引动灾祸的根源。”

话锋一转,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几分力竭般的无奈:“那些人…… 一直想找个更好控制的傀儡替代我,夺了这祭祀之权。” 尾音轻轻发颤,没有锐利的指控,只剩疲惫的笃定,“这流言蜚语,他们多半是脱不了干系的。”

“所以你们找我,是觉得我能帮你扳倒‘他们’?”

羲烨声音压得极低,眼底淬着冷光,“这些年他们暗中勾结酆墟,私藏禁术,就是等着找机会夺了祭祀权,再借着顺应天意的名头,掌控整个空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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