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营地像张被人揉过的纸，边缘还有昨夜的血和泥。太阳还没爬过厂房的屋脊，光线先在藤蔓上撒了碎金，露珠从叶片上滑落，落在木板上发出细小的、像金属敲击的声响。

“先别动她。”林舟低声交代。苏雅还在帐篷里睡着，绷带包着手臂，薄荷的气味从她口袋里溢出，像被天风带着走。夏晚晴在一旁检查着伤口，手掌暖光透过纱罩，孩子们围着探头看，眼里是刚被拯救后脆弱的好奇。

林舟的目光却落在营地东侧的那块约十平米的灵田上。薄薄的一片土，几株薄荷和几株他与苏雅种下的草莓苗还在寒露里抖动。昨夜的搏杀让营地的围墙显得薄弱，风带着犬类的血腥味拂过，像个提醒。

“把木桩拿来。”他不等答话就朝仓库走去。赵玥跟上，冰甲在晨光里有冷亮的切面；李刚和两个精锐抬着粗糙的木桩，步子小心，磨得脚底出的灰又细又匀。

营地的忙碌有条不紊，像修补一只破船。有人在搬铁丝网，有人在烧胶化铁板，念念把折好的纸船一只只摆在桌沿，像给家园点灯。林舟在木桩上钉了两个横梁，又把粗麻绳缚成网眼。动作不急，却像有计时器。

“她醒了吗？”赵玥侧头问，声音里尽是关切。

“快了。”林舟放下工具，视线又投回那块灵田，“叫夏晚晴留一人监护，其他人来帮忙。把藤蔓的生长位点圈出来，别让孩子乱踩。”

苏雅睁开眼的瞬间，营地里好像安静了一拍。她的视线从林舟到灵田，再到那排新竖起的木桩，唇角带着未干的血色却有笑意。她的手指微微蜷起，像在试探土的温度。

“好痛。”她眨了眨眼，但声音里不带怯懦，反倒硬朗。

“不要动太快。”夏晚晴靠过去，一边检查一边低声嘱咐。苏雅吸了口气，淡淡笑了一下，把手按向灵田的边缘。泥土有些冷，像刚从地下掀出的棉被。

她闭上眼，嘴里低念着几句他听不清的声音。林舟转头看向她，胸腔微微收紧。他从来不习惯相信奇迹，但他知道那枚玉佩的热度不是虚构，也知道苏雅每一次把手放进土里，土都会回应一点不凡的东西。

藤蔓先是从土里冒出几根嫩绿的尖端，细小的毛状根须像几根拨动琴弦的手指，轻轻颤动。接着，生长速度像被拉起了框架：叶片翻开，茎身变粗，嫩绿转深到墨绿色，藤蔓像编织的绳索般横向伸长，先缠上木桩，再把麻绳编织成密集的网。

“快记录。”楚瑶的声音在耳机里带着兴奋和计算的冷静，她把无人机升高，镜头对准灵田。屏幕上，藤蔓以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向上攀爬，刹那间就达到了三米，四米，最后顶着晨薄的湿雾，长成了一堵足有五米高的藤墙。藤叶厚实，表面泛着细小的刺，光在上面溅成碎银。

系统提示音在林舟的口袋里轻响——他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四个字：巨型藤蔓·解锁。随后是一行小字：红颜羁绊·苏雅生长速度+20%。他没有抬头张望，眼神只在苏雅的脸上略停。

“你谁？”营地里有人忍不住出声，声音里有惊讶也有不敢置信。念念跑到灵田边，伸手想摸那叶片，林舟一把扶住她的肩：“别碰，先观察。刺会疼。”

苏雅站起，脚步有些踉跄，但目光里全是骄傲。她伸出手，抚摸那面藤墙，叶片在指尖震颤，像回应着感情。她的笑有光：“能挡住他们了，能挡住很多东西。”

“别高兴太早。”林舟把最后一根横梁敲稳，“它怕火，得加防火层。今晚先用湿布包裹根部，再铺一层隔热铁皮。苏雅，你先试着做个门，能开合就行。”

队伍开始分工：两人去找废旧铁皮，两个精锐把藤墙和木桩之间用铁丝固定，楚瑶在无人机上标注了藤蔓的生长节律与弱点点位，夏晚晴把消毒盐水配在边上，担心植物体若被化学污染会造成二次伤害。

与此同时，营地外侧那三只尚存的变异犬闻声而来，影子在藤墙外晃动。它们犹豫了，绕着藤墙嗅探，看到上面厚实的叶片和密集的刺，怒吼几声，却不敢贸然扑上。第一只试探性地跳起，爪印在藤叶上划出一道白线，然后带着刺痛的低吼退了回去。

林舟没有给它们太多机会。他将斧柄甩在肩上，速度像修过的机械，在地面上短促、准确地移动。他一字步上前，斧刃带着微弱的电弧劈下，动作干净利落。两只犬在连串的斧影下倒下，第三只看见同伴被压制，疯狂地退向阴影。林舟脚下一滑，抓住机会一脚踢飞它的下颚，斧柄贴胸，短促的动作带走了它的反扑。

气味再次把营地包围：犬血的腥、泥土的潮，混着远处薄荷的清香。孩子们的哭声被压制成零星的呜咽，成年人围成半圈，眼神里有松动也有警觉。林舟把犬的尸体拖到营外，指令简短：“处理掉。别留肉块在外，别让它再吸引别的怪物。”

系统提示再次弹出：战斗采样完毕——林舟获得小量晶核能量回馈。屏幕上那一行字被他用手指滑走，他更在意的是苏雅站在藤墙前的笑脸。

“你做得很好。”他走到她跟前，声音低得像夜里的风。苏雅咬着下唇，眼里有半点泪光，却笑得像个孩子：“我想让孩子们不那么害怕。那天念念睡着的时候，我梦到他们都在花里玩耍。”

林舟没有说大道理。他把手搭在她肩上，力道恰到好处：“你就是我们的防线。”

几个队员笑出声来，笑声里有轻松也有释然。老人在一旁点头，像接受了某种新的秩序。念念跑过去，绕着藤墙转了两圈，然后在土坡上找了一小撮薄荷叶，塞到苏雅手心，声音又软又明朗：“谢谢你，苏姐姐。”

苏雅低头，把薄荷叶贴在鼻尖，味道鲜活。她的羽绒服在晨风里被藤蔓的绿影遮了半边脸。她伸出另一只手，没事地指了指藤墙的缝隙，眼睛亮起来：“我要在墙里做个观察口，这样守夜的人就能藏起来，还能看到外面。”

“观察口加密，不露人的影子。”林舟点头，语速短促而有条理，“两层黑布+一片薄镜。守夜的人轮换，视角不要交叉。今晚测试一次，看看藤的承压和对火的反应。”

“还有，”赵玥插话，手里擦着冰盾上溅的血，“防火处理要按我说的来。干木头靠近会起火，先用石灰水浸泡根部，然后裹防火布，外层再加铁皮条。我们得把弱点封起来。”

“做。”

分工已经写在每个人的动作里。有人走向仓库取铁皮，有人拿着桶去井边装水，有人开始锯断旧门板当支撑。林舟转身去青墟空间的证据区，把昨夜拍下的那几张厂区照片和刚才无人机的藤墙录像一并上传，做了标记：防御工程·藤墙实验——状态：初次完成；备注：巨型藤蔓—解锁。

他看着屏幕上的注记，觉得某种力量在脚下延伸。不是夸张的救世主义，而是简单可计算的事实：一个能在几分钟内长成五米墙的异能者，等于给这群人多了三层生命的保险。

“今晚二十点，进行夜间压力测试。”林舟走回去，把指令压在每个人胸口。“分两组：一组模拟小规模冲击，一组观察记录。楚瑶你把无人机高挂，录像和传回。夏晚晴负责医护应急。谁擅长火控就站我旁边，别让藤碰明火。”

“我去和她一起试门的开合。”苏雅的声音有了底气。她把头伸得更高一点，像想看看墙顶的云。

林舟看了看营地里这群人，眼神像刀，背脊有余温。他把斧柄别回腰上，口袋里的玉佩又微热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这些新的连接与新的责任。

“先把孩子们安置到礼堂，灯暗一点，别吵醒他们，让他们有安全感。”他补了一句，然后把命令说得更细：“守夜表今晚改为三班倒，第一班四人，第二班两人，第三班四人。观察点定为东门和藤墙正面。任何异常，吹三短——撤退口马上打开。”

众人点头，动作快速而确定。林舟把最后一行时间写在黑板上：今晚20:00——藤墙夜间压力测试。字迹沉稳，像砸进木头的钉子。

太阳爬高了些，藤叶投下一片斑驳。营地的气味由刚才的腥转成炊烟的甜，孩子们被阿梅安置去睡，帐篷里传来轻微的呼吸声。林舟站在藤墙前，伸手摸了摸那粗壮的藤茎，指尖能感觉到脉动，像树木的心跳。

他收回手，转身去分配下一批物资：防火布、铁皮、绷带与几桶石灰水。营地的工作继续展开，人的影子在藤墙上拉长，搭成一条线，朝着夜晚要来的考验走去。

第4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