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得迟了些。营地的灯还没全部熄，帐篷里传来针管推进的干脆声，夏晚晴一手拿着注射器，一手按着被救孩子的手背，动作像修缮破损的机器，利落而温柔。孩子的呼吸逐渐平稳，眼皮轻颤，像要从噩梦里探出头来。

林舟站在急救帐篷门口，背影被晨光切成两段。桌上铺着昨夜截获的货单、车牌截图、白衣人的录音。楚瑶靠在一旁的监控箱上，手指敲着平板，界面上爬出轨迹线与时间戳。她一边输出文件一边说：“车队复线两条，一条走东港直道，一条夜间绕行经旧码头。货单里三处仓位与黑风数据库有重叠，编码段带‘青’字的最多。”

“老扇的名字出现几次？”林舟抬了头，目光像刀。

楚瑶把最后一条波形拉长：“音频里有人提了‘老扇’，不是频繁喊名，像是上头的代号。更关键——录音里提到的‘三级仓’有固定卸货时间窗：每两天一次，窗口十五分钟，夜间一二点最密集。”

林舟没有多问。他把掌心搭在那张被油污染过的货单上，指尖抠出油渍的纹理，“好。我们把它拆成任务节点：侦查、断路、拦截、撤离。逐一要有人负责。”

老赵推了把眼镜，声音像磨刀：“侦查得细，别再走被发现的路线。那帮人不是流氓，是有组织的。我们如果贸然冲进去，反被算计。”

就在这时，营地里最安静的角落发生了点声响。被押的几名黑衣人被临时反绑在木桩上，刀疤男眼睛里还有血丝，嘴角干裂。他们昨夜的证据都已被楚瑶做成备份，拉出屏幕一看，众人颜色都沉了沉。

林舟走到木桩前，把那段录音放给他们听。饱和的声音里，白衣人冷静地讨论着“预处理”“样本优先”。孩子微弱的哭声被拉成波形，像条断裂的线。刀疤男的手指抽动，像触到电流。

“说。”林舟的声音很低，不像在问。每个字都像有重量，“老扇在哪儿。你们的分工怎么搞的？白衣团队是谁出资，谁下单？”

刀疤男哼了一声，狰狞：“你们凭什么想知道？”

林舟不动声色地把货单拍在他面前，指节白了又放松，“这份清单能保你活着。把仓库具体编号、夜班轮换、运输时间顺序说清楚，谁给订单，说清楚，或你们就跟着货单一起被我们寄到镇上，被人当作标本展示。”

那人脸色一白，笑得像被撕开：“老扇不是随便招人，别拿那些道德话糊弄我。我们只是搬运——有钱就做，有人下单就搬。白衣那边有证章，不是你们能识别的普通组织。”

“搬运工还是人？”林舟扔下一句话，转身离开。背影冷得像冬夜的铁。营地里的人都听懂了：对方并非无头之流，背后有更大的网络。

这时，夏晚晴走上前，手背还沾着消毒水的气味。她把被救的孩子扶稳，抬头直视刀疤男，“我是儿科护士，我知道怎么照顾这些孩子。你们把人当样本，说明你们手里不止肉和铁，还有病。让我留下来，至少能把孩子们救到有力气说话。”

营地里顿了一下。有人翻白眼，有人挡在一旁，戒备。张强在门口捏了捏帽檐，眼里有求生的恳切。老赵嘴硬：“我们不是收容站，救人可以，但你们得先过审查。夏姐，你知道我们管哪一类人的手段？”

夏晚晴把手里的注射器垂下，眼里没有退缩，“我过了。你们先把受伤和中毒的名单给我，我分优先级。我不会去和白衣人扯皮——我治人，其他的你们决定。”

林舟看了她一眼，眼底有短促的算计。然后点了点头：“先做两件事。第一，给被救孩子做连续观察表，夜间任何异样直接叫醒我；第二，你跟着夏晚晴在急救帐篷值班三天，作为试用期。若你能在压力下工作，我们再讨论晋升问题。”

夏晚晴像松了口气：“谢谢。我不会拖后腿。”

任务分配像刀切面包，利落。楚瑶把侦查地图摊在木板上，指了指东港沿线：“东港外围有三道摄像死角，标红的两处是转运常用的临时停靠点。我们今晚派两队小型侦察：一队夜行——李刚带，负责刺探二号仓门的具体安保；一队隐蔽空中侦——我用无人机扫点，抓那个‘老扇’的夜间出现频率。你们要的证据，必须在开战前48小时内把路线和撤离口完全确认。”

苏雅走过来，把温毯压实，藤蔓在手臂上抚过布料留下淡淡绿痕：“我可以把灵田旁的长藤做些伪装网，诱他们把货临时放在我们设的假点。那点诱饵能拖延他们两分钟到五分钟——足够你们做动作。”

赵玥把冰盾搭在膝上，声音冷静：“我负责前锋防护。林舟，你一旦下令，我挡住通路，冻住对方动线三十秒。别期望我永远顶住，但那三十秒很值钱。”

林舟把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掠了一圈，像掷骰子后的回收环节。“侦察在今晚开始。第一轮回报时间：凌晨一点半。二号仓门我们必须在货车到达前把监控位反制。若能把货物截在装载之前，一切好办。”

他又补了一句：“张强，你的线人网络别搞复杂。今晚你在营外围当中转点，有消息立刻用对讲汇报，别走回头路。”

张强紧握拳头：“明白。”

楚瑶的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干扰警报，声音细微但刺耳。她眼神一凝，推进了一个频谱分析：“刚才我们上传的那组证据被短时扫描，似乎有人在外网用暗频尝试抓取我们的数据包。可能是白衣组织或黑风的外围手段在试探。说明他们发现了异常，可能会提前行动——时间窗压缩。”

营地里的空气刹那紧了。林舟听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清晰。他没有发火，而是快速把计划调整：“侦察时间提前半小时。我们把动员点提前。两天变成三十六小时内完成。不要让对方有时间整理。”

有人低声嘟囔：“他们会动手？”

“会。”林舟静静说，“也有可能撤走样本。但他们不敢大规模挪动，风险太大。我们要逼他们犯错。”

他把手里的一枚晶核放回青墟空间的特制格口，格门在轻响中锁上。界面并未多言，但他知道，系统会把这次证据在更大范围备份。然后他看着众人，像要把重任从眼里掰进每个人的手掌：“准备装备，补给检查，所有人今晚零点集合。我亲自领三队突击小组：赵玥、两名精锐、我；支援队由李刚带；楚瑶和夏晚晴守后，负责证据与伤员处理；苏雅在侦查及诱饵点做好掩护。”

众人应诺，动作迅速。念念在角落里把纸船摊开，又把一只小小的薄荷糖分成两半，递给林舟，声音里小得像纸：“叔叔，带回来。”

林舟接过去，糖的凉意在指尖，像个脆弱的誓言。他把糖收进兜里，短短一句话交代：“别让孩子看见血，我不想他们醒来就学会怨恨。”

窗外，旧港的灯光像被撕开的伤口在夜里闪烁。楚瑶又点开一个窗口，画面里车牌、货单与录音一一对应，一个红点在地图上闪了三下。她的声音没太多情绪：“目标检测到异常活动，可能提前动货，请求马上侦察小队出发。”

林舟点头，最后一句命令钉在夜色里：“出发——现在就分发设备。我们不能让他们把孩子再当成货物。”章节以他把斧柄系紧、把玉佩按在胸口、带着第一批人悄无声息走出营地为结尾，路上的灯影一闪一灭，像是被风卷起的暗号。

第29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