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被刀片削薄，营地外的路只有一条车辙和两行低矮的芦苇。林舟的队伍分成两组，站位像押箱子的手：有人牵住火候，有人守住退路。

“记住规矩，先取证再动手。没必要杀光一切。”林舟的声音不大，像是敲在每个人耳膜上的硬币。话一落，众人顺着指令归位。

装备点交快而机械。赵玥的冰盾折叠成短板，挂在背带上，手套里冻着薄薄的寒气；楚瑶把电磁干扰器绑在小推车上，接口用绝缘布缠得严严实实；苏雅把藤绳盘了两圈，藤尖裹上湿草以防着火；李刚肩扛手电，步子最沉；两名精锐挎着匕首，眼神没放过任何一处暗影。林舟腰间斧柄光滑，他把玉佩按进内兜，像给自己关上一个闸门。

“出发。”他只说这两个字。

河堤小路上风冷，汽油味和河泥混成一股腥。远处的路灯忽明忽暗，像人的眨眼。楚瑶一边走一边低声说，“频率窗口还有十四分钟，截取到再撤。车牌已经录进来，我把照片打包回青墟空间备份。”

“能保证电池撑到位么？”林舟看她。

“有第二组电源，四分钟切换延时。”楚瑶回答，手在干扰器上指点，她的嘴唇薄得像刀片。声音里没有慌。

他们趴在一块破旧的护坡后，视线通过一道斜坡看到夜里的一盏橘黄车灯。车轮碾碎碎石的声音被风拉长，听来像巨兽在咳嗽。货车缓缓停在沟边，车斗后门半掩，几束手电交叉照出一排铁笼。

“看清了。”李刚低声道，眼神从车牌扫向车斗。楚瑶把画面放大，指着手机：“那不是普通样本箱，标签被涂抹但可以看出原先印章——有个齿状纹章，和咱们之前见的铜环符纹相似。”

林舟的手捏了一下斧柄。信息在他脑中排队，像手边的工具，哪一个先用他清楚。

“按计划。”他简短交代，“赵玥前置两格，冻结车轮。苏雅三十秒后放藤，先缠后门，不扎人只绑缚。楚瑶跟干扰器保持连线，保证我们的视频回传能稳住两次。李刚绕到车侧，把后门绊住片刻。”

各自就位，时间像被压缩。车斗里有人声，低语里伴着孩子的呜咽。那声音比金属更刺耳。林舟的心跳倒没加速，他把力道放在了判断上：这次要的是证据和活人。

“开始。”他轻吐一口气。

赵玥先动。她脚尖一挑，冰霜从她掌心渗出，像雾一样贴着地面蔓延。霜花沿着车轮花纹蔓开，钢胎啮进冰花后打了个滑，车身轻颤。司机怒骂，想拉手刹，却被冰层粘住机械杆，动作变得迟缓。

紧接着，苏雅的藤像会呼吸的鞭子，从护坡下拍出。藤条绕着车斗后门盘旋，像网住了门闩，湿草的摩擦将铁门卡住。藤上带着刚长出来的细刺，没扎人，但牢牢绑住了活动份子。铁栓的咔嚓声被压住，车内的动静急促起来。

“干扰开始！”楚瑶低喊，一脚踩下干扰器的备用键。无线电频道被砸成碎片，巡逻对讲只回荡出哼哼的白噪声。她同时把手机画面推回营地，像把一条证据链牵回去。

车门被一把推开，黑衣人下车，火光映出刀疤、口罩和扇形纹章。白衣人也走出，有人抱着铁笼，笼内小小的身影蜷着，脸色灰白。

“别动。”林舟从暗处跃出，速度快得像割裂空气。他一路冲到车侧，手起斧落，先击断司机的挡杆，把人按翻在地。两名精锐先一步压上去，手铐和布条麻利如程序，压制住黑衣人行动。

对方没有立即还手。惊愕、仓促和对讲的失灵像三股风在他们面前交汇。那白衣人一声低喝，露出匆忙而带病态的镇定：“不要伤害样本！按订单操作！”

“样本？”林舟的语气像刀。“孩子是样本？带我们见证你们签的那份订单。”

白衣人眼角跳了一下，嘴唇抽动，“别冲动，这事有组织有流程——”

“流程可以等。”林舟走近一米，拳头悬着，目光像钉子，“先把笼子打开。”

两名精锐一合力，把笼门撬开。小孩睁开眼，眼里像被熬煮过的夜色，嗓子干得像被磨过。林舟弯腰把孩子抱起，触到他颤抖的肩膀，闻到一股药剂的刺鼻混合着孩童的体温。孩子把头埋进他怀里，嘴里脱口说出一个字：“叔叔。”

那字像钥匙。林舟没有多说话，只把孩子带到侧面，吩咐一名精锐把简易温毯覆盖上。苏雅把藤松开一节，让出救援通道；赵玥把冰盾变成小屏障，挡住前来查看的黑衣人视线。

楚瑶趴在车尾，手指在手机上飞速操作。她把车斗内的标签和随身笔记拍下，光谱放大后，嘴里念出字眼：“目的地纪录——东港废旧码头，货单号八七四二一；发件编码与旧铜环纹章编号有十位重合。”

“十位重合？”李刚皱眉，“那铜环不是我们随口能解释的东西。”

“不是随口。”林舟把手搭在孩子的后背，感觉到微弱的鼓动，“这条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深。先把这些人带回营地审问，别让他们自灭证据。”

黑衣人中有一人没那么配合，他偷偷拔刀想冲出。林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动作迅速干脆，像把铜线扭断。那人被按倒在地，刀落在泥上发出清脆声。林舟没有拔刀，只是用力把人按得呼吸困难：“你叫什么？三指在哪里？你们和白衣人是怎么分工的？”

刀疤男抬眼，血从嘴角溢出，他怒目而视，声音像砂纸：“你不配知道！”

“我们不允许‘不知道’成为借口。”林舟把手插回裤兜，语气平稳，“把手机、电路、货单全给我。楚瑶，备份并封存他手机里的短波记录，别让他删证。”

楚瑶应声，手指敲击像打字机。她把车内搜出的一叠纸页塞到塑封袋里，拍照、收条、编号，一项不漏。手机里有一段录音，抑制着背景的机械声和低语，她把波形拉宽，听到一句片语：“样本编号青—优先用术前麻醉，运至东港三级仓库处理。”

听到“三级仓库”三字，林舟的眼睛微微一缩。这里面的层级意味着系统化、规模化，不是偶然的劫掠。

林舟下令收押三人，把他们带上遮盖布，防止现场人群认出。苏雅抱着孩子坐到营地车旁，把满是泥点的小手放进怀里的毯子里，轻声哼歌。孩子的呼吸慢慢稳了，像灯芯被风吹平。

营地里的人接到回传影像后整个人都僵住，夏晚晴在昏灯下把药箱翻开，给孩子简单擦拭、消毒、打了小针。她的动作麻利，眼里却有无法掩藏的愤怒。

“我们得提交证据链。”楚瑶低声说，“车牌、货单、录音、现场截屏。我把所有文件上传到青墟空间做时间戳，去中心化存证，防止有人以‘记录丢失’搪塞。”

林舟点头，目光在被押的人身上转了一圈。他不相信简单的囚押能换来真相，但至少可以迫使他们露出更多信息。有人会怕惩罚，有人会怕曝光。两种恐惧，有时足够敲门。

“先审问一个人。”林舟下决定，“温柔不会换来真相，暴力也不会。把证据和人的心理都当作工具。我去和三指谈话，楚瑶你在场做全部记录，别给他自导黑话的机会。”

他走到那被按住的刀疤男面前。手心还带着铁屑的凉意。那人抬头，眼里有火，也有明显的惊慌。“你们是自投罗网的。”他咬牙。

“我们只是来取回被当作商品的人。”林舟看他，“告诉我，你的主子叫什么？‘三指’只是外号还是身份？别绕。” 他把斧柄在泥地上敲了三下，声响沉而重。

刀疤男愣了。外头营灯一闪一闪，像是要熄灭又被风点燃。他喘了口气，嘴里咬出几个字：“东港……人称‘老扇’。”

“老扇。”林舟念着，把这两个字像图钉钉进记忆本里，“老扇在哪儿活动？你们跟哪个白衣团队签了合同？谁给钱，谁下单？”

那人苦笑，像被撕开的布：“钱不是问题。是权——和一群人，他们说这是救人类的唯一办法。名单上写着‘青’字样，跟那环有关，他们相信能从孩子体内提取能量。我们只是搬运工，别把搬运工当成神。”

林舟没有再问太多。他知道，有些恶行被包装有信仰就更危险。把搬运工的口供当线索，用技术去证伪，再用力去拆解信仰的结构，这条路比单纯讨伐更长。

深夜被拉成决议。营地在灯下开了小会议：一，证据全部备份并交给联盟；二，先把该车的转运路线沿着货单端点追查东港旧码头具体库位；三，张强的线人网络再扩散三点，确认老扇的次级据点；四，今晚先把营地加固，并准备两轮反制：一是夜间侦查的快速小队，二是下一步的拯救行动——兵力调配由林舟最后确认。

林舟在板上写下最后一句命令：“明早五点，动手小队出发。目标：东港三级仓库的二号门。带上影像、带上证据、带上人。”

他看着被毯子裹着睡去的孩子，手指轻轻按在纸船上，像按住一条脆弱的期限。外头河面雾气升腾，像有人把黑色布幕慢慢拉起。林舟把首要的几人点名，又把那三个被押的人按了号。夜里每一项决议都像在预备下一次爆燃。

远处的码头有灯光在移动，像新的掌纹。林舟把那块小纸条折叠收好，放进青墟空间的证据格。楚瑶的手在键盘上敲出最后一句话：“证据上传完成——时间戳锁定。青墟空间记录一份备份，文件号：87421-A。”

林舟点了点头，短短一句话下达了后续：收队、备弹、休整三十分钟。然后他又走向那被押的人，脸上没有怒气，只有一张任务单写出来的面孔：“你们会有机会交代。说真话比死更值得利用。”

外面远处传来轮船的汽笛声，低沉、悠长。林舟把目光从营里的灯移向东南方码头的方向，像是看见了一条更长的夜路。章节在他把口哨挂在脖子上，闭眼十秒调整呼吸后，把其余人唤醒准备出发——目标已定，但走向仍需用血和证据去证明。

第2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