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0,顶楼的灯只剩暗影。林舟把最后一条指令钉在门后,用手背摸了摸胸前暗兜里那枚发过热的玉佩,像按下一个时钟。他把夜行名单再看一遍,语气干脆:“楚瑶、李刚,半小时出发。老赵在营地做后撤,张强守外围。记住——侦查,不招惹。任何异常马上撤。”
楚瑶把电磁干扰器背在肩上,黑色箱体的铁扣在月光下一闪。她把一只微型相机往鞋带上别了别,低声道:“我把摄像头轮巡频率拉成两个点,给我们两分钟窗口。若被锁定,我就截包,频谱回写。”
李刚揣着旧军灯笼,手指在把柄上磨了几下,像在把自己的紧张磨平。他点头:“知道,别给人赶上把柄。”
出发时风小。巷口的空气像被油渍浸过,带着霉和废纸的味道。楚瑶把诺基亚塞回口袋,拨了短促的频率给林舟,声音里只有几个字:“到位就回电。”
北桥旧织厂坐落在河堤边,几道铁门半掩,像旧时留下的口子。远处有两束车灯在移动,黄色光斑在破墙上拉开长长的影。李刚跟在楚瑶后面,把脚步压得很轻。他们沿着管道的阴影翻越,脚掌触到湿泥时有一股冷意传来。
楚瑶把干扰器放在一块碎金属下,手指敲了三下,然后按下了开关。静电的嗡嗡声钻进耳朵,监控的红外指示灯在对面仓墙上闪烁,随后变得零乱。她耳机里传回断断续续的画面,那画面里有卡车的侧影、人工烧着的临时灯堆、还有一群人影在卸货。
“看那边,”李刚低声指,影子里有人两人合力抬着一个木箱,箱体结实,上面用黑色漆写了几个字,像是被匆匆涂抹过:样本—禁运。箱子旁,几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在指挥,袖口有黑色的扇形标记,像一把斜开的扇。
楚瑶把摄像头探过去,对焦。她的呼吸只剩半口,手指在设备上快点,“给我两分钟,再多会被巡逻灯发现。”她把画面推给林舟,数据包像被急促掷出的信物。
画面里,白衣人穿着剪裁生硬的白袍,背对镜头,动作熟练。他们把箱子打开,里面没有罐头或易碎品,而是一排排用布包裹的东西。黑灯光下,一只小小的手腕探出来,手腕上有个蓝色小牌,牌面刻着一个简朴的字:青。
李刚瞪大眼睛,声音都哽住了:“那是……孩子。”
楚瑶的手微微颤。她把信号放大,试图截获周围人的对话。无线电里有短促的口令:“三指,车辆稳住,别弄散样本。白衣那边先做预检,三十分钟内发车。”
“‘三指’?”李刚低声重复,那名词从张强口中传来时还像传言,现在像刀子,正从黑里切进现实。
一名黑衣人转身,侧脸露出一道深长的刀疤,右手带着黑绷带。楚瑶把画面定格,手指按下快门,指尖发出轻响。那刀疤与张强描述的“手上有疤”的人吻合。她把这张截图压成几份,加上时间戳,悄悄塞进发送通道。
“不许动。”李刚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只是看,不带人闯。”
“我先截个频谱存证。”楚瑶说,她的眼神如针般专注。“把车牌拍下来。若能追到车的行迹,就能找到他们转运点。”
他们侧着身体,贴在破墙下。月光和车灯在他们身上掠过,像把皮肤切成高光和暗面。楚瑶把镜头架稳,对准车厢后门,车门上喷了黑色的符号,粉末感的“扇”字在路灯下像一把干枯的叶扇。
正当她要拉高ISO,仓库里一盏移动的红点忽然扫过他们所藏的墙面。李刚的心脏一沉。远处一名巡夜的黑衣人把头扭向他们方向,嘴里低哼着调子。影子像被风带起的尘,瞬间变大。
“撤。”楚瑶低喝。她一按干扰器,信号短暂跳频,但电量警示闪了一下——剩余五分钟。她把录像推给林舟,手指粗重。数据包抛去,像一颗带着希望的炮弹。
黑衣人朝墙那边走来,步子不急不慢。李刚背后的泥土被他踩得干燥,香烟味混着汗臭。一只巡逻犬的鼻息在夜里近得能听见。李刚握紧拳头,脚掌下的石子贴着节奏。
“你先上。”楚瑶把一个小型引燃包塞给李刚,“我里应外合。你去沿河那道沟,绕过去,把车牌号拍好。我跟在你后面,掩护信号回写。”
李刚点头,像被点燃的箭离弦。他沿着废弃的水泥槽滑下,脚下的砂砾发出低哐。楚瑶在他离开那一瞬,按下了最后的录制键,耳机里传回一串微弱的嗡鸣,像心跳被压低的声音。
李刚绕到车尾,距离最近不过十多米。车下堆了旧木箱和油桶,空气里有机油和未散尽汽油味。车牌一行字在车灯反光下模糊,他蹲下身,用诺基亚的相机把车牌放大,手心出汗。他按了两张照片,快门声在夜里像心口被捅了一下。
正当他想起身离开,一只靴子踩断旁边的铁罐,发出清脆的爆响。那边一名黑衣人突然抬头,帽檐下闪出一道冷光。李刚本能地缩回,他感觉到危险像刀刃贴近脖颈。
后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楚瑶在墙角蹲低,耳机里听到有人靠近,“谁?”那声音粗而低。她没动,手指在干扰器上翻找,准备把记录快速投回去。
突然,一束手电光扫到她身上,光斑像刀割。楚瑶一个翻滚,撞上堆着的旧麻袋,灰尘扑面。黑衣人喊了几句,脚步临近。李刚在近旁冷汗淋漓,抓起一片碎铁,猛地挥去——不是为了杀,只为制造噪音和掩护。
噪音让黑衣人的注意力从车牌转向墙角。楚瑶趁机把录像发出最后一包数据,屏幕把一帧帧图像灌满信道。她的耳机里嗡嗡叫得厉害,干扰器的电量条开始闪红。
“撤!”楚瑶低声喊。两人像脱弦的箭同时动。他们沿着沟渠狂奔,脚掌拍过湿泥,泥水打在脖颈上带着冷意。背后有犬吠声,有人喊话,声音被旧厂房的铁皮反复吞吐。
回到约定地点时,楚瑶喘着粗气,脸上满是灰。她把相机递给李刚,屏幕上一张孩子手腕带着“青”字的照片在闪烁,车牌的数字也被拉清。她把所有数据压成一包,双手递给李刚:“快送回去,别走原路,走河堤小路。老赵会在营地路口等你。”
李刚把数据塞进诺基亚,像塞进口袋的生命。两人分头离开,影子被月光切成两刀。楚瑶在回撤时回头看了眼织厂,看到车厢后门半开,白衣人把布帘拉紧,像把什么东西重新包好。
回到青墟城时已接近零点半。林舟坐在桌前,门外风吹动薄荷叶的声音像钟摆。他没多言,只看着楚瑶把截图投到他面前。那是孩子的手,手腕上的青色牌在手机屏下发出冷光。车牌号、扇形标志、黑衣刀疤——线索像串起的钉子,钉进事实的木板上。
“白衣人做预检,孩子被当样本。”楚瑶声音低得发硬,“他们把孩子和晶核放在同一批次处理,箱体标注‘样本—禁运’,有人在里面挂了名字,但被涂抹。我们截了他们的短波,‘三指’提到的出发路线是一条夜间绕路线,先往东走到旧码头,再北上直奔黑风的主场。”
李刚靠在墙边,手扶着额头,声音带着点颤:“他们不是简单的掠夺者,林哥。把孩子当样本,这……这太狠了。”
林舟把指节抵在桌面,听着自己的心跳。他没有立刻把语气拉高,语速像命令一样冷静:“先不要爆发。今晚先把证据整理好——车牌、现场截图、短波录音。楚瑶把频谱还原,做个可检索档案。李刚,你和老赵今晚守好北门,别让任何可疑车辆靠近。”
他抬头看向窗外,眼里是河面反光的碎片。“张强把昨夜那堆人的情况再过滤一遍——谁是可靠线人,谁可能是内鬼。把白衣人的作业时间点和我们截到的时间比对,如果他们确有转运路线,就把青墟空间准备好:把灵田和药箱里能救人的东西标注优先。”
他站起来,步子不急不慢,像把决策打包。“两小时内给我一份执行建议:小队规模、装备需求、最佳拦截点。若确认孩子在运送中,我们今晚就不能坐等。谁都别插队,行动由我定。”
话说完,林舟把桌上的纸条一把抓起,钉在墙上:23:50——资料清单上传完毕;01:10——林舟点名召开小队会议;02:30——夜间侦察二次出动或拦截决议。
念念走上前,把纸船递给林舟,声音小得像被夜雾吞了:“叔叔,抓回来,好不好?”
林舟接过纸船,指尖压了压那折痕,像按住一种承诺。他把手掌按在青墟空间的入口上,暗格里那几颗晶核在微光里震动。外头的月亮被云掩住又露出,光与暗像被翻动的卡片。
他抬起头,眼神像刀。“今晚,我们不做傍观者。谁敢把孩子当样本,谁就得付出代价。把清单准备好,别把人往死里引,必要时我亲自带队。”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薄荷叶摩挲的沙沙声。楚瑶点头,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夜色中一份具体的作战表格被打出来。李刚站直,拳头攥紧,像要把憋着的气化为行动。
窗外,北桥的方向有车灯闪过,又迅速隐匿。青墟城的夜,眼睛睁大了,准备迎接下一波短促而致命的节奏。章节在林舟把那张纸船夹进口袋,锁上营门,召集六人:林舟、赵玥、苏雅、楚瑶、李刚与两名精锐,目标明确——拦截今晚的转运车队,查清黑风与白衣人的关系,并尽可能带回被当作“样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