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北风卷着碎雪，敲打着青瓦老宅的窗棂。沈清辞蜷缩在暖榻上，指尖捏着半本泛黄的诗集，目光却飘向窗外那株老梅——枝桠上积着薄雪，点点红梅在白雪映衬下，像极了某人眼底的朱砂痣。

“阿辞，在看什么？”

低沉的嗓音带着雪后的清冽，从门口传来。沈清辞身子一僵，回头便见陆执寒立在廊下，玄色大衣上落着未化的雪粒，眉眼深邃如寒潭，却在看向他时，漾开几分不易察觉的柔和。

“没什么。”沈清辞慌忙收回目光，将诗集拢在怀里，耳尖悄悄泛红。

陆执寒迈步进来，带起一阵冷风，他随手解下大衣，搭在椅背上，动作自然地坐在沈清辞身边：“刚去给你买了糖炒栗子，还热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纸包温热，透着甜香。沈清辞接过，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掌心，像被烫到般缩回，小声道：“谢谢……执寒哥。”

他们是邻居，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陆执寒比他大三岁，自小就护着他。小时候沈清辞被欺负，总是陆执寒替他出头；他怕黑，陆执寒就陪着他在院子里数星星，直到他睡着。

只是不知从何时起，那份纯粹的兄弟情，悄悄变了味。陆执寒看他的眼神，多了些沈清辞读不懂的深沉；而沈清辞，也开始在他靠近时心跳加速，脸颊发烫。

“在想小时候的事？”陆执寒看着他泛红的耳尖，眼底笑意加深。

沈清辞点点头，剥开一颗栗子，递到陆执寒嘴边：“记得你以前总说，这老梅树开的花最香，要摘给我做书签。”

陆执寒张口吃下，栗子的甜香在口中弥漫，他轻声道：“现在也可以。”说着，他起身走向窗边，推开窗户，寒风裹挟着梅香涌入。他抬手，折下一枝开得最盛的梅花，转身递给沈清辞，“给你。”

梅枝上的雪粒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灼灼地看着沈清辞：“阿辞，这么多年，我想给你的，从来不止是一枝梅花。”

沈清辞接过梅枝，鼻尖萦绕着清冽的梅香，抬头撞进陆执寒深邃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的情感，让他心头一颤。他知道，有些话，陆执寒终于要对他说了。

雪还在下，老院里的梅香，却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郁。

沈清辞握着那枝梅花，指尖微微发颤。梅香萦绕鼻尖，却不及陆执寒眼底的热度灼人。他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轻颤，不敢再看他。

“阿辞，看着我。”陆执寒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势，却又极尽温柔。

沈清辞咬了咬下唇，缓缓抬起头。

陆执寒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微凉的温度：“从你十岁那年，穿着白棉袄，站在这梅树下冲我笑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完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真挚，每一个字都像石子般，投进沈清辞的心湖，漾起层层涟漪。

“我以为，等你长大就好了。可看着你从小小的一团，长成如今亭亭玉立的模样，我对你的心思，非但没减，反而越来越深。”陆执寒的拇指摩挲着他的唇角，“阿辞，我喜欢你，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男人对男人的，想要共度一生的喜欢。”

沈清辞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脸颊像火烧般滚烫。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像被堵住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陆执寒没有逼他，只是收回手，静静看着他：“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太突然。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我可以等，等你想清楚。”

他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大衣：“外面雪大，我先回去了。栗子记得吃完，凉了就不好吃了。”

看着陆执寒转身离开的背影，沈清辞握紧了手中的梅枝，指节泛白。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呢？从十五岁那年，陆执寒替他挡下落下的花盆，手臂上留下一道疤痕开始，他的心，就已经遗落在这个人身上了。

只是他天性内敛，又怕这份感情会破坏两人多年的情谊，所以一直藏在心底。

沈清辞低头，看着掌心的梅枝，花瓣上的雪已经融化，留下点点水渍，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情。

接下来的几天，陆执寒没有再来找他，却每天都会让下人送来新鲜的吃食和暖手的汤羹。沈清辞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时间。

这天傍晚，沈清辞看着窗外的雪停了，终于鼓起勇气，披上大衣，走向隔壁的陆府。

陆府的下人见是他，连忙笑着迎上来：“沈少爷，您来了！陆先生在书房呢。”

沈清辞点点头，径直走向书房。书房的灯亮着，透过窗纸，能看到陆执寒伏案的身影。

他轻轻敲门。

“进来。”

沈清辞推开门，走了进去。陆执寒抬头，看到是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温柔：“阿辞，你来了。”

“执寒哥。”沈清辞走到他面前，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局促。

陆执寒放下手中的笔，起身看着他：“怎么了？”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递给他：“这个，给你。”

陆执寒接过，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玉佩，玉佩上雕刻着两只交颈的鸳鸯。

“这是……”

“我娘留给我的，她说，要送给我想共度一生的人。”沈清辞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执寒哥，我想清楚了，我也喜欢你。”

陆执寒的瞳孔猛地收缩，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沈清辞抬起头，眼底闪烁着星光：“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了。”

陆执寒一把将他拥入怀中，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他揉进骨血里。他埋在沈清辞的颈窝，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阿辞，谢谢你……谢谢你也喜欢我。”

沈清辞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鼻尖一酸，眼眶湿润了。多年的隐忍和等待，终于在这一刻，有了圆满的结局。

书房里，灯火摇曳，映照着相拥的两人，空气中弥漫着幸福的气息。

定关系后，陆执寒对沈清辞愈发宠溺。每日清晨，他会亲自去沈府接他，一起去街上吃早点；傍晚，便陪着他在院子里散步，听他讲诗集里的故事。

沈清辞的性子本就内敛，在陆执寒的呵护下，更是多了几分娇憨。他会缠着陆执寒给她讲生意上的趣事，会在他疲惫时，给她捶背揉肩。

然而，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沈家长辈得知后，极力反对。沈老爷子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将沈清辞叫到祠堂，厉声斥责：“你可知羞耻！两个男人在一起，成何体统！我沈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沈清辞跪在祠堂里，低着头，却异常坚定：“爷爷，我喜欢执寒哥，我想和他在一起，这没有错。”

“没有错？”沈老爷子气得发抖，“你要是再和他来往，就别认我这个爷爷！”

沈清辞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却也没有丝毫退让。

陆执寒得知后，第一时间赶到沈府，跪在沈老爷子面前：“爷爷，您别怪阿辞，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主动追求的他，也是我要和他在一起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罚你？”沈老爷子冷哼一声，“我沈家门风严谨，容不下你们这种伤风败俗的事！你立刻离开阿辞，否则，我就对你陆家不客气！”

陆执寒抬起头，目光坚定：“爷爷，我不可能离开阿辞。我陆执寒对天发誓，此生定会好好待他，护他周全，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请您成全。”

“成全？”沈老爷子气得拂袖而去，“除非我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被禁足在沈府，不准出门。陆执寒每天都会在沈府门口徘徊，却始终无法见到他。

沈清辞在府里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他知道陆执寒在外面等他，心里既着急又心疼。

这天夜里，沈清辞趁看守的下人不注意，偷偷翻出了沈府。外面寒风刺骨，他裹紧大衣，一路奔向陆府。

陆执寒正在院子里踱步，看到风雪中跑来的身影，瞳孔骤缩，连忙迎上去：“阿辞！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穿这么少？”

他脱下自己的大衣，裹在沈清辞身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冻坏了吧？”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冻得瑟瑟发抖，却笑着说：“我想你了，执寒哥。”

陆执寒的心像被针扎般疼，他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执寒哥，我们私奔吧。”沈清辞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我不想和你分开。”

陆执寒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即点头：“好，我们私奔。去哪里都好，只要和你在一起。”

当晚，陆执寒收拾好东西，带着沈清辞，趁着夜色，离开了这座让他们伤心又牵挂的小城。

马车在风雪中前行，沈清辞靠在陆执寒的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心中一片安宁。他知道，前路或许充满坎坷，但只要有陆执寒在身边，他就什么都不怕。

陆执寒紧紧握着他的手，目光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他发誓，一定要给沈清辞一个安稳幸福的未来，让他再也不用受这样的委屈。

风雪同舟，不离不弃。这是他们对彼此的承诺，也是他们余生的约定。

雪落时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