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史宬,皇家档案馆,存放着无数机密卷宗,守卫森严。
红云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凭借对皇宫巡逻规律的观察(得益于原主部分模糊的记忆和系统辅助分析),以及远超这个时代守卫理解范畴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这座帝国的记忆中枢。
里面卷帙浩繁,高高的书架如同沉默的巨人,排列到视野的尽头。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纸张、墨锭和防虫药草混合的奇特气味。
她要找的,是那封直接导致周生辰和南辰王军万劫不复的——“谋逆密信”。
时间一点点流逝。
窗外传来打更人悠长而飘忽的梆子声。
红云伏在冰冷的、积满灰尘的地面上,指甲在翻找过程中不慎劈裂,渗出细小的血珠,她也毫不在意。
终于,在某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一个标注着“待销毁”字样的破旧木箱最底层,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一封与其他卷宗质感迥异的信笺。
抽出来,借着从窗户缝隙透入的微弱月光,她看清了信的内容。
措辞拙劣,逻辑漏洞百出,无非是捏造周生辰如何与境外勾结,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朝廷。
然而,落款处那个清晰的签名和鲜红的私印,却像烧红的烙铁,烫伤了她的眼睛——刘子行。
印泥的颜色,甚至还能看出几分新鲜,与这封所谓“年代久远”的密信格格不入。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从她喉间溢出,在寂静的档案库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将信纸对折,再对折,动作缓慢而坚定,然后妥善地塞进袖袋的暗格里。
“证据到手,”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剑,“下一步,该请‘观众’入场了。”
三日后,小年夜。
按照惯例,皇帝在宫中设宴,犒赏群臣,以示皇恩浩荡。
虽然太子“突发恶疾”的消息隐约传出,使得宴会蒙上了一层阴影,但依旧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一派虚伪的繁华。
红云换上了一身鲜艳的舞姬服饰,红裙曳地,金铃缀踝,脸上覆着半透明的红色面纱,只露出一双经过精心修饰、顾盼生辉的眼眸。
她混在一群精心挑选的舞姬中,低眉顺眼,姿态柔媚,与其他舞姬并无二致。
鼓点起,笙箫鸣。
舞姬们如同翩跹的蝴蝶,旋入大殿中央,水袖翻飞,姿态曼妙。
红云位于队列之中,每一个动作都精准到位,仿佛练习了千百遍。
就在乐曲进行到高潮,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绚丽的舞姿吸引时,她动了。
一个看似寻常的旋转,甩袖,动作行云流水。
然而,在她宽大的水袖之中,那封折叠好的“密信”如同被赋予了生命,随着她指尖极其隐蔽而巧妙的一弹——
信纸如同离弦之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不偏不倚,越过歌舞的舞姬,越过侍立的宫人,直直地飞向御座之前,“啪”地一声轻响,落在了皇帝面前的御案之上。
音乐戛然而止。
舞姬们的动作僵在原地。
满殿的喧哗如同被利刃切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皇帝的脸色由最初的错愕,变为疑惑,他皱着眉头,拾起那封突兀出现的信笺。
展开。
阅读。
随着目光在信纸上移动,他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
握着信纸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起来。
“太——子——何——在?!”
一声蕴含着雷霆之怒的咆哮,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
早已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神智昏沉的刘子行,被两名强壮的侍卫几乎是拖拽着架了上来。
他衣衫不整,眼神涣散,嘴里依旧念念有词,反复说着“别杀我”、“不是我”。
皇帝看着自己曾经属意的继承人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再对比手中那封字迹清晰、印鉴鲜明的“密信”,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了。
他闭上眼,胸膛剧烈起伏,良久,才用一种疲惫而冰冷的声音下旨:
“太子刘子行,品行不端,构陷忠良,证据确凿……即日起,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人!”
“打入京兆狱,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
旨意一下,满殿皆惊,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刘子行含糊不清的呓语在回荡。
红云早已随着惊慌失措的舞姬队伍退至大殿边缘,隐在一根巨大的蟠龙金柱之后。
面纱之上,那一双露出的眼睛,清澈,冰冷,如同浸在寒潭里的星子,映照着殿内摇曳的烛火和那场刚刚落幕的皇家悲剧,没有一丝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