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薄。东库外的风像刀,把京城夜色割开一条缝。林泽蹲在石阶上,手指在木箱的封蜡边缘来回摸了两下。蜡面上有一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细小利器试探过。
“有人试过。”他把嘴一撇,声音低得像透气。青刃在一旁默站,刀柄硌着膝骨,听着夜风里马粪的酸味和远处营房的犬吠。老赵的手还带着铜屑,他低声数着手指,像在算一笔账:“若是换了封,印痕就不会连着。有人动过,但没动匣。”
墨裳没直接回答。她把玉牌握在掌心,指节的青筋跳了几下,“京中能进东库的人不多。若有人动手,他们想的是夜里换匣,拎走两支后马上上船或藏在茶坊里。问题在:谁能让铸造所里的监守当夜失察?”
林泽把诺基亚从怀里摸出来,屏幕黑白跳出上一次被录下的封印影像。他把那一帧放大,看着封蜡被压出的齿纹如何与印章咬合。果然。有一处齿形不对,像是被新刻的印背补过。手法熟练,但留下了“新刻”的光滑。
“内库里可能有人刻了假印。”他把手机合上,声音像抹布拧过,“或者外面的茶坊有个通文的人。墨裳,你把人压着,调你的人去查西街十二号那家小茶坊。裴将军那里我暂不动声色,动了会惹官场怀疑。”
墨裳点头,玉牌被她插回衣内。她的暗眼已分头出动,夜色里带走了几道黑影。林泽把纸条塞回怀里,手指把那道划痕又抚一遍,像摸着一把钝刀的刃口。
三更近两更时分,一名披着灰色外衣的茶坊伙计被墨裳的人押来。那人瘦得像抽干了汗,眼里有酒气,“我是替人递信——”他说到这里,话被青刃一把掐住,“谁让你去递?详数名目。”
被摁在桌上,茶坊伙计张口结舌地吐出几个名字,其中有一个陌生的两字:“沈瑾。”墨裳的眼皮微微抽动。林泽合上灯笼的火,声音更轻,“这名字在京中有几分分量。你认得他的印吗?”
伙计摇头,但手里翻出的纸条上,确有一个淡得像被水洗过的印记。林泽把那印记在诺基亚上拍了张黑白照,放大后能看出轮廓:一道细长的花纹,像张展开的羽扇。不是提督的官印,倒像内府里某人圈内流用的小章。
林泽没立刻下结论。夜里的人容易被买通,也容易被逼供。城里每个人都在为名或钱转圈。真正危险的是那种既在朝中也在江湖有准备的人。沈瑾这名,不属于普通的朱家外面手下,名字后面或许有更粗的线牵着。
他决定布一个圈套。次日凌晨三点,裴将军的卫队会换岗。那是动手最容易的时刻。林泽让墨裳把海澜的一组暗眼提前埋伏在铸造所四周巷口,裴将军那边则留两名平常不被人注意的老卒守内库。自己带着老赵和两名徒弟躲在东库外的麦草房里,等他们去取备件时露出破绽就收网。
夜里湿冷。麦草房里,老赵一颗心像被锣鼓敲着,手不停揉着掌心的老茧。青刃靠墙坐下,剑尖抵着舌尖,像能量积蓄。林泽把诺基亚按在膝上,屏幕下角闪着系统提示:帝王征服系统·科技碎片“封识器原型”可启发一次,制造一个微型识别器,嵌入封蜡,破坏时会在装封处留下电化痕迹并触发远程振动。代价:耗尽一次科技碎片,记录会被上级监控库标注为“非常规技术”。选择:启用/保留。
他想了三秒。手指按下启用。诺基亚发出细微的嗡声,像蚂蚁在木板上爬。林泽把那微型识别器塞进一小团蜡里,老赵按上木盖,封口时手法竟比平时更稳,像在完成一场手术。封识器在蜡下沉默,只有林泽知道它会在破开的一瞬把那个人的名字烫成痕迹。
天刚亮,院外传来裴将军的轻令,卫兵换岗。铸造所的内库钥匙被平时负责的一个中年看守带走,他手里叼着烟丝,步子有些慢。按计划,墨裳的暗眼在角落里发出轻哨,青刃一掌拍开仓门,匣子被平放到桌面上,几双手合力把封蜡切割出一条完美的线。
“该死——”其中一名学徒手一滑,封蜡碎裂处暴露出一丝蓝黑的细线。诺基亚在林泽怀里震了一下,微弱的振动穿过布料传来。识别器记录了破坏力点,并把一段编码推送到他的小屏上——最后一次操作的指纹轮廓与一枚未登记的金印吻合。
青刃一个箭步上前,用剑背敲住那学徒肩胛,“你给我老实说,谁命你来的?”学徒眼睛滚动,咬着唇,“是沈瑾的人。他给了银两,命我在今夜放走一匣货物,让人趁乱换走其一。”
林泽声音像落锤,“把他带到提督那边,把识别器的记录交给裴将军。不要让消息散到茶坊外。沈瑾名下的人在京中有路数,但他若真摊牌,会牵出谁也是条大鱼。”
裴将军的脸黑了一下,他压低声音,“若此人背后有高衙,那便不止是京中小人作态。林某,你要留着你的证据。我会先把这名学徒拘在军帐里,等着看上头如何下令。”
铸造所里忙乱收束。林泽趁机把那支封好带识别器的匣子交给掌司,请他连同提督的押运文书一并押往朝内。掌司的手在递交时微微颤抖,像是知道这枚匣子将成为一场政治交易的筹码。
午后,示验如常。林泽在众目睽睽下做了两发演示,火花和声响被记录在案,军医在场记下弹道与创口观察。裴将军和提督面无表情,但在心里都明白这场声音和烟雾背后的铿锵。有人悄悄传来消息:沈瑾的名字已在京中上报,但上边并未明令拘抓,只是要求“从轻从实查证”。
林泽跟着人群退到一角,诺基亚短促震动——系统提示:帝王心术·连环 可用。效果:短期影响两名京城中级官员的判断,使其在检验报告上倾向于“军用优先”并签署临时条款;代价:信任点-3,上级巡查概率+20%,并且该行为会在朝内留下操作轨迹。提示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是否确认激活?
他看着人群里两名中年官员:一位是铸造所次长,面色冷静;另一位是户部下属,眼里有市侩光。短时间内影响他们,能确保样件以军需名义快速上报,换取工匠的暂时保护。可代价是被标记为非常规干预,上级的注意力会像灯光一样往他们这里照过来。
林泽想起夜里被刻过的印章、被人买通的学徒,还有茶坊里被压下的账单。若现在不把报告往有利的方向推,他与工匠可能会被当作“私造者”处理,铸造所则被逼缄口。若推了,则三日内京城监视增密,他和海澜、裴将军都将被放在放大镜下。
他站在厅中,听到外头铸造所门外有人交谈的音节,像砂纸在磨。墨裳在他身侧低语:“此步非走不可。要么你先赢得时间,要么等着被学问把人拧死。”
青刃把手指轻搭在剑柄,“你一动,我跟着动。别让他把工匠卖给朝堂盘查。”
林泽闭眼两秒,睫毛印在脸上像小旗。他掏出诺基亚,大拇指在那句“确认激活”上滑动。屏幕像沉入冰水,短促震动。系统回馈一串加密提示:连环启动中——目标官员判断倾向已调整。与此同时,屏幕下角的倒计时开始跳动,72小时的监视生效计时器点亮。
他把手机收回怀里,胸口像被钳子夹了一下。声音低得干净:“好了。若有变动,按‘芦花落’暗号,海澜与我方立刻反应。裴将军,我要你保证:九点前任何单方面搜查必须有我的签字。”
裴将军冷冷吐出两字,“成命。”他把纸卷压回案头,眼里闪出刀光。
就在这句话落下时,门外一名捕役急匆匆闯入,手里捏着一封还带着灰尘的信笺:“巡检使来报,京城某处有人出示你方的样件复印,正在做公开演说,人群已聚集——他们说这东西会让民间自卫,这事恐生变。”
林泽听见人群里有低声惊呼。空气像被戳出一个小洞,所有人的目光投向同一处。墨裳的手在他肩上按了一下,笑了笑里带着苦味:“看来有人想抢风口。”
他倏地抓起诺基亚,把屏幕亮到最大。系统上那行小字在黑白里一闪:监视开始。林泽吞了口唾沫,目光像刀刃,言简意赅:“把我押运的那两支严守,所有出库须有三人签字;海澜今晚双倍巡逻。若有人在街头放话,就把那处茶坊封锁,抓住讲者。并告诉提督:若有上级要单方面带走匠人,立刻回文给我,否则按我方应急预案分散工序。”
他的话像令箭,裴将军应了一声,青刃立刻出门去布控,墨裳的黑影又没入巷口。老赵靠在墙上,手心里有汗。“这一回,”他咧嘴笑,“赌得大了。”
林泽没笑。他把手按在那枚提督给的收据上,指尖摸到印泥的凹痕。监视灯亮了。京城的眼睛正一点点移向他们。他把诺基亚放回怀里,听见系统在暗处嗡嗡,像冷电在体内流动。
他决定了——短期内用那片薄光换时间,三日内把工序分散、证据公开、背后的高衙摸清。若朝廷的人要把局面硬拔上去,他就把整件事扯成无法回收的公案。
门口的风把一张传单吹进厅内,上面有人写了几个大字:“武器不可私造”。字迹粗糙,下面署了一个不熟悉的名字。林泽看着那纸片,手指微微收紧,然后把它折好,塞进袖中。天色还早,战局却更近。
他朝外走去,步子稳。青刃从侧门赶回,眼里有光,“夜里你想怎么走?”
林泽把诺基亚按在胸口,屏幕在黑暗里反射出一丝冷光。他抬头,声音平静如铁:“先守住匣子。夜里分散备件,墨裳带人西走水路,我和老赵带一队走南巷。若有人在京城动手,裴将军当场封案,我把证据往公案那边推。别给他们把我们变成替罪羊。”
青刃点刀,清脆,“明白。”
林泽把最后一句话送给每个人,像发令:“九时之前,一切回报到我手上。不见者,按叛逃论处。”话落,他迈步出门,夜色像一张大网在身后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