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县衙门前人声嘈杂。风带着菜市的腥与酒气，拂过尘土，扬起一片细灰。林泽下马，马粟声像关节一节一节响。他把短剑别回腰侧，手指摸到口袋里那枚巡检印，冰凉又粘有旧墨。这个小玩意今晚能换来一张纸或一场麻烦，他把它握得更紧了。

“进来要交文书？”门首的衙役挑眉，手里握着一柄长戟，眼神像冰刀。林泽将诺基亚从怀里抽出，黑白屏一闪，系统界面出现几行选项：催动低阶官员/直接调见主簿/伪造回条草稿。光标在“催动”上跳动。他的手指在电池外壳上敲两下，像是在点燃一颗信号弹——选择了要最小代价的一项。

系统提示像一条静脉跳动：“帝王心术·施令已就绪，消耗：官职支持线索（低阶）一次。注意：催动对象为县衙内一名脆弱之人，效果持续两小时。”林泽只回了一句：“走。”语气不甚起伏，像一句地契。

衙门里院落窄，窗格投下方格影子。带他去的衙役把他引到侧厅，一间堆满卷宗、灰尘与墨迹的房间。桌后坐着一名小吏，年纪不大，脸色发青，眼袋深重，鼻梁上架着一副半旧的铜边眼镜。他把笔放下，目光像被挑逗的猫，警觉又想退缩。

“公子来有何事？”小吏抬声，声音有抖动。

林泽把那枚巡检印摊在桌上，墨迹的边角还沾着细盐粉。他没有急于说明，而是把手里的诺基亚轻放在桌上，屏幕上闪着那张刚生成的回条草稿，字迹规矩，可修改。小吏的手在笔杆上微微一收一放，像在权衡。

“昨夜押运时有人抢劫，我们拿到这枚印，想让县里出份受理回条，证明此事已报案。”林泽说得很慢，语速有力，“先受理，能给我一纸凭证，市面好做许多。你若不做，事情就会很复杂。你也知道，衙门里有人靠这类风声吃差事。”

小吏吞了口唾沫，声音低：“这等事得走章程，主簿不在，县丞也在城外巡查，我等小吏无权妄动。”他举起手，像要把桌上的东西推回去。

“那就让你有权。”林泽将手按在诺基亚屏幕上，像贴着一张命令。他没有大话招摇，只说了三句：“你签，我给你一张主簿需要的签单样式；你不签，我把这印拿去更高处问询。你懂的，问得深了，你和你那半年的俸米都要麻烦。”话里不露威胁，却像一把无形的锤。

小吏的眉头抽动，他的目光在印章与那张草稿之间来回衡量。林泽把手指向桌角的几枚铜钱，轻轻推出两枚，那是给小吏当场的谢礼，也像一种解毒。小吏伸手抓过，指尖触到金属的温度，像被火烫了一下。

“谁来为你作证？”小吏问，声音里有个急切的缝隙。若将来有人追究，他要个保命的后路。

林泽从怀里掏出一张地图，放到小吏面前，指着仓库位置与押运路线，“押运的老马可以作证，押送人也在城里。若你受理了回条，我会公开在衙门口宣读，让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知道‘县里已经受理’。任何想把你卷进去的人，就要先面对这个公开记录。”

小吏的手指在地图边缘颤动，最后像被什么牵动一样，拿起笔。他犹豫到最后一刻才在草稿上方盖了章，一个红印在纸上拓成，印泥里还残留灰白盐粉。墨水味跟着纸张摩擦起来，腰间的风把局促的气氛吹成一列顺序的呼吸。

“这回条？”小吏问，声音微弱。

林泽从袖中抽出一枚小方布，布上写着押运清单的简略版；他又在诺基亚上调出一行附言：“为证押运已受理，稍候押运人将凭此回条向东仓引路。”他把手机屏幕递给小吏，小吏低头看了一阵，眼里有光，像被拧开了阀门。

“我签。”他说。

墨迹新鲜，纸张还微微卷翘。林泽把回条折好，塞进马鞍下的盒子里，又从怀中抽出另一枚铜钱，放到小吏的笔凳上，“晚上别多嘴。你我都还要饭吃。”

小吏抬眼，喉结上下动了动，没有再说。

刚走出侧厅，一名捕快从门外进来，脚步压得重，鼻子里带着腥膻，“县里有令，今日要清查市井中可疑物品，若有隐瞒罚不轻。”他扫了林泽一眼，眼神带挑衅。

林泽没回避，他把手背在马鞍上，平视那捕快，“我刚从押运回来，路上遇袭，已把情况提交于小吏，你若要查，尽可查验，若查断了谁的背后，我在衙门门口等你问话。”

捕快的脸色一沉，像是被人当头扣了一盆冷水。他看了看近旁围观的民众，最终只哼了一声，“留着回条，抽查还在继续。”

林泽点头，心里一根弦松了一口。朝东的马队此刻正等在城外仓库门口，青刃和女侠都已回报说守卫稳当。拿到这张签字的回条，等于在县衙的名义上有一件可被凭借的凭证。更重要的是，若真有人回头用那巡检的印作怪，林泽有了先行一步的合法化筹码。

他转身时，听见院内有人低声问起：那巡检，是否要被通缉。林泽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把目光投向远处县丞的门廊，那里一扇门半掩着，阳光在木栏上刻出斑驳的横条。他把诺基亚收回怀里，手捻印章的布角，做了个决定。

“先把回条送回仓，按我布置。”他对跟随的衙役说，“我回头来一趟县衙，要见主簿。你们先把样枪和试剂藏好，别让无关之人靠近。若有人来按印章的事找麻烦，先把门槛钉紧，等我回来处理。”

衙役领命，脚步变得快了。林泽牵起马，缰绳在掌心摩擦出皮屑的干声。县衙的屋檐下，墨香与尿骚味交织成一种低劣的权力气味；他迈步而出时，心中把下一步的路线排成清单：见主簿、拿到更有效的堂印、回仓设防、然后启动量产。

太阳更高了，光硬得像一把砍刀。林泽策马朝仓库疾去，决定亲自押送那张刚签的回条和一名能作证的押运人，趁着衙门还未完全觉察，把样件安稳地放入隐蔽柜，再去找那名能施予更实在帮助的县丞面谈。夜色里那件小小的纸，今天能救一车货；白天的决定，则会决定这张救命纸能撑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