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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客人

夏至的甜度研究所

复赛暂列第一的成绩,如同一剂强效的兴奋剂,在返回“时光甜点”的路上,持续地在卿如许的血管里奔涌。他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嘴里还在不停地复盘着比赛时的每一个细节,语气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激动和对兰渝尘毫不掩饰的崇拜。

“渝尘你看到没?那个评委,就是那个特别严肃的美食评论家,他吃sorbet的时候点头了!他居然点头了!”

“还有我们的蒙布朗造型,绝对是个亮点,既传统又现代,我敢说全场独一份!”

“时间卡得也太险了,最后那两分钟我的心跳都快停了……”

兰渝尘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沉静而柔和。他没有打断卿如许的兴奋,只是偶尔在等红灯的间隙,转过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高强度的精神集中和现场压力,对他这种天性喜静的人来说,消耗是巨大的。

兰渝尘(轻声打断)兰渝尘“卿卿,喝点水。”

他将一瓶拧开的矿泉水递过去。卿如许这才意识到自己嗓子都有些哑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水咕咚喝了几大口,亢奋的情绪终于稍稍平复。

卿如许(看着兰渝尘的侧脸,声音软了下来)卿如许“累了吧?回去你好好休息,店里的事情交给我和林哲。”

#兰渝尘“还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是我们一起完成的,功劳不是你一个人的。”

回到熟悉的、弥漫着甜香的店铺,库库鲁热情地迎上来,绕着两人的脚踝蹭来蹭去,发出响亮的呼噜声,仿佛在欢迎凯旋的英雄。林哲和小林也已经知道了好消息,脸上都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喜悦。

林哲“兰老师,卿哥,恭喜你们!太厉害了!”

#小林“是啊是啊,网上已经有比赛的花絮片段了,好多人评论说我们的作品好看又特别!”

短暂的庆祝后,现实的工作接踵而至。休店三天积压的订单需要处理,食材需要补充,店内需要彻底清扫。更重要的是,决赛的通知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然悬在头顶——决赛将在三周后举行,形式是自由创意,要求作品更能体现选手的个人风格和店铺理念,这无疑要求更高,也需要更充分的准备。

“覆盆子风暴”这个原本为初赛准备的作品,经过复赛的淬炼,其概念和完成度都更上一层楼,自然而然地被确定为决赛的核心作品。但决赛的舞台,竞争对手更强,评委眼光更毒辣,仅仅复刻是远远不够的。

“我们需要升级。” 晚饭后,两人坐在重新恢复整洁的后厨,面前摆着“覆盆子风暴”的配方草图,卿如许语气严肃,“复赛的‘秋日丰收’证明了我们应对未知的能力,但决赛,我们要展现的是极致的、无可挑剔的、属于‘时光甜点’和‘蜜语工坊’的独特美学。”

兰渝尘凝视着草图,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那象征“风暴眼”的覆盆子冷汤位置上。“风暴的核心,可以更强烈,也更……优雅。” 他沉吟着,“或许,我们不该只局限于口味的爆破,而是赋予它视觉和口感上的更多层次。”

一个新的、更大胆的构想开始在他脑中成型。他拿起铅笔,在草图上快速勾勒:将原本注入慕斯中心的液态冷汤,替换成一个由覆盆子原浆、少量黑醋栗利口酒和特定比例凝胶包裹形成的、极其纤薄脆弱的“风味胶囊”。这个胶囊在常温下稳定,但入口接触体温后会瞬间融化,爆发出比液态冷汤更集中、更强烈的酸爽风暴。同时,胶囊本身半透明的、如同红宝石般的质感,也能为甜品的剖面带来惊艳的视觉冲击。

卿如许(看着草图,倒吸一口凉气)卿如许“这个想法太绝了!但是……技术难度是指数级上升!胶囊的厚度、强度、融化点,必须精确到毫厘之间,否则要么提前破裂,要么无法在口中完美化开。”

#兰渝尘“我知道。”兰渝尘眼神专注,带着属于工匠的执拗,“所以,这三周,我们的核心任务,就是攻克它。”

于是,新一轮、强度更高的备战开始了。白天,他们处理订单,维持店铺运转;夜晚,后厨再次变成实验室,充满了反复试验和失败的气息。制作“风味胶囊”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温度、凝胶比例、搅拌手法、注入时机……任何一个微小的变量都会导致全盘失败。废弃的试验品堆满了垃圾桶,连库库鲁都对那股过于浓郁的覆盆子酸味敬而远之。

压力与疲惫与日俱增。卿如许负责记录每一次试验的数据,分析失败原因,寻找规律,眼圈越来越黑。兰渝尘则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操作,追求着那渺茫的、理想中的完美平衡,常常沉默得让人心疼。

然而,就在他们全身心投入决赛备战时,一个几乎被遗忘的阴影,再次悄然迫近。

那是一个周末的下午,店里客人不少。卿如许正在前台帮忙小林打包,兰渝尘和林哲在后厨忙碌。风铃响动,一位身着剪裁合体、气质冷峻的中年男士推门而入。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过,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最终落在了展示柜前。

是兰渝尘的父亲。

卿如许的心猛地一沉。他立刻认出了对方,那个在高级餐厅里与兰渝尘进行过一场不愉快谈话的男人。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微笑,迎了上去。

卿如许“先生您好,欢迎光临时光甜点,需要为您介绍一下今天的甜品吗?”

兰父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穿透了他,直接望向了后厨方向。#兰父“我找兰渝尘。”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让原本有些喧闹的店面瞬间安静了几分。

卿如许维持着笑容:卿如许“抱歉,兰师傅正在后厨忙,不方便见客。您有什么需要,我可以……”

#兰父(打断他,语气冷硬)兰父“告诉他,是我。”

就在这时,后厨的门帘被掀开,兰渝尘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他看到父亲,脸上瞬间褪去了所有血色,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握着门帘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林哲跟在他身后,有些无措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对峙。

兰渝尘(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情绪)兰渝尘“您怎么来了?”

#兰父(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的围裙,以及周围的环境,眼神中的不赞同几乎化为实质)兰父“看来你在这‘事业’上,倒是越陷越深了。”他的目光扫过墙上“食语”杂志的报道和复赛晋级的通知,嘴角扯出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还去参加了那种哗众取宠的比赛?”

这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不仅刺向兰渝尘,也刺向了一旁的所有人。卿如许感到一股怒火直冲头顶,他上前一步,挡在兰渝尘身前半步的位置,虽然身高不及兰父,气势却丝毫不弱。

卿如许“这位先生,请您注意言辞。‘时光甜点’是我们用心经营的事业,参加比赛是为了交流和提升,是正规、专业的活动,并非您口中的‘哗众取宠’。”

兰父的目光终于正式落在卿如许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毫不掩饰的轻蔑:#兰父“你就是那个,让他连林教授邀请都拒绝了的‘合伙人’?”他特意加重了“合伙人”三个字,充满了讽刺意味,**“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但拉着别人一起不切实际,就是耽误人了。”

兰渝尘(猛地将卿如许拉回自己身后,上前一步,与父亲正面相对,他胸膛微微起伏,眼神却像是燃起了冰冷的火焰)兰渝尘“我的选择,与任何人无关,更不需要您来评判对错。这里不欢迎您,请您离开。”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的决绝。

兰父似乎没料到儿子会如此直接地顶撞自己,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他死死地盯着兰渝尘,父子之间那无形的鸿沟,在这一刻仿佛化为了实质的冰川,寒气逼人。

兰父“好,很好。”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你就继续执迷不悟吧。我倒要看看,你这小小的甜品店,能撑到几时!那个比赛,哼,别以为得了点虚名就如何,商海沉浮,不是你们这种过家家式的玩意儿能理解的!”

说完,他猛地转身,摔门而去。巨大的声响让门上的风铃疯狂摇曳,发出刺耳凌乱的声音,也让店内所有客人和员工都噤若寒蝉。

店内一片死寂。

兰渝尘站在原地,背影僵硬,如同狂风过後倖存卻已佈滿裂痕的石雕。卿如许看着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心疼得无以复加。他顾不上周围的目光,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兰渝尘冰凉的手。

卿如许(低声)卿如许“渝尘……”

兰渝尘没有回头,也没有挣脱,只是极其缓慢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他转过身,面对着一室寂静和无数道关切或好奇的目光,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苍白的、带着歉意的笑容。

兰渝尘“抱歉,打扰各位用餐了。今天所有客人的消费,一律八折,以示歉意。”

他的声音依旧有些微颤,但已经努力恢复了平静。他对着林哲和小林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继续工作,然后轻轻反握住卿如许的手,低声道:#兰渝尘“我没事,去后面吧。”

他拉着卿如许,回到了相对私密的后厨。门帘落下的瞬间,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靠在料理台上,闭上了眼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疲惫的阴影。

卿如许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他倒了一杯温水,然后站在他身边,用自己的存在无声地告诉他:我在。

库库鲁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蹭了蹭兰渝尘的裤脚,发出细微的“喵呜”声,像是在安慰。

父亲的突然出现和那些伤人的话语,如同在即将迎来决赛风暴的前夜,骤然降临的一场寒流。它未能摧毁他们的决心,却无疑在兰渝尘的心上,又添了一道新鲜的伤口,也为即将到来的最终角逐,蒙上了一层更为复杂的阴影。

兰渝尘睁开眼,接过水杯,指尖依旧冰凉。他看向工作台上那些尚未完成的“风味胶囊”试验品,眼神逐渐重新凝聚起焦点。

兰渝尘(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兰渝尘“我们……继续。”

风暴将至,他已无路可退,亦不愿退。这里,有他必须守护的梦想,和想要并肩前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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