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陆上空，夜色如墨。
联盟的小型隐形运输舰在云层上方缓缓悬停，像一只安静的钢铁猛禽。舱门打开，冰冷的夜风灌入，带着雪花的味道。
陆沉抱着祝夏从地下避难所的应急出口走出，脚下的积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中那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影，脚步未停，直接跃入了舰桥开启的能量光幕中。
舱门在身后关闭，风雪被隔绝在外，只剩下舰内低沉的引擎轰鸣。
“医疗舱已经准备就绪。”
机械合成音在通道中响起，“检测到祝夏体内星陨血脉异常活跃，建议立即进行深度扫描。”
“先扫描，再汇报。”陆沉简短道。
他抱着祝夏快步走向医疗舱，将她轻轻放在诊疗床上。淡蓝色的扫描光笼罩而下，在她身体表面勾勒出一道道细密的光线。
祝夏的呼吸很轻，脸色依旧苍白，但与之前星陨密室透支时的那种“濒临熄灭”不同，此刻她的生命体征虽然虚弱，却透着一股顽强的韧性。
“星陨血脉能量波动稳定在危险阈值以下。”
医疗AI的声音略带一丝惊讶，“检测到新的血脉纹路生成，覆盖范围约为全身经脉的37%，纹路结构与已知星陨阵核心符文高度相似。”
陆沉目光一沉：“也就是说，她这次不仅没有被彻底掏空，反而……觉醒了更多东西？”
“从数据上看，是的。”AI回答，“但这部分新觉醒的血脉纹路，目前处于半休眠状态，似乎在等待某种‘钥匙’再次触发。”
陆沉伸手，轻轻握住祝夏的手。
她的指尖冰凉，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生气。皮肤下，那幅刚刚显现过的“星图”此刻已经隐去，只在某些不经意的角度，还能看到极淡的金银色光点。
“你在赌，”陆沉低声道，“赌星陨血脉不是只会被献祭的工具。”
祝夏睫毛轻轻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你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医疗舱隔音不好。”陆沉淡淡道，却没有移开视线，“下次再做这种拿命去赌的事，提前跟我商量一下。”
祝夏看着他，忽然笑了笑：“你会同意吗？”
陆沉沉默了一瞬：“不会。”
“所以，我只能先斩后奏。”祝夏闭上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过，结果还不错。”
“结果是，你现在连完整战斗都撑不住。”陆沉的语气不重，却带着压不住的担心，“刚才如果不是我及时把净化能量给你，你很可能会在逆转阵法的瞬间，被星陨血脉反噬。”
祝夏没有反驳，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掌心摊开。
一枚细小的金银符文，在她掌心缓缓浮现，又很快隐去。
“反噬确实存在。”她平静道，“但在反噬之前，我看到了一些东西——不是幻象，而是被刻在星陨血脉深处的‘记忆’。”
陆沉的目光微微一动：“和你父亲有关？”
“有一部分。”祝夏点头，“还有一部分，是关于星陨阵真正的用途。”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星陨阵一开始，并不是为了献祭血脉、打开降临通道。恰恰相反，它最初的设计目的，是——封印。”
“封印？”陆沉重复了一遍。
“对。”祝夏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星陨阵原本是用来封锁一个‘更高维度的裂缝’，阻止那边的东西进入我们的世界。而星陨血脉，是用来维持封印的‘锁芯’，不是祭品。”
“那为什么现在，它成了打开降临通道的关键？”陆沉问。
“因为有人，把星陨阵的结构改了。”祝夏缓缓道，“或者说，有人在原有的封印结构上，强行加了一层‘反向回路’，让原本用来压制裂缝的力量，变成了撕裂裂缝的工具。”
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金色的线条浮现，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的阵法轮廓。
“这是我在血脉记忆里看到的——星陨阵最初的核心结构。”
祝夏道，“而我们在星陨遗址和奥斯陆地下看到的，是这个结构的‘扭曲版本’。”
陆沉看着那道金色阵图，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你是说，暗鸦和更高维度的‘主人’，并不是从零开始建立降临通道，而是在……窃取联盟的封印成果？”
“联盟，或者说联盟的前身。”祝夏纠正，“星陨阵的建立，比联盟成立还要早。”
她的指尖轻轻一点，金色阵图上出现了一个微小的节点：“这里，原本是‘锁芯’所在的位置，星陨血脉会在这里循环，维持封印的稳定。”
她的指尖又移到另一侧，那里出现了一道被强行刻上去的暗紫色纹路：“而这里，是后来被人加上去的‘反向回路’，它会在特定条件下，将封印的力量反向释放，撕开维度裂缝。”
“条件是？”陆沉问。
“星陨血脉的献祭。”祝夏的声音很轻，“当锁芯被主动抽出，封印的力量就会失控。”
运输舰的舰桥方向，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白须长老的影像被投射到医疗舱中，他看了一眼祝夏，又看了看那幅金色阵图，眼中满是震惊：“你……竟然能直接将星陨阵的原始结构显化出来？”
“只是血脉记忆的一部分。”祝夏道，“还有很多残缺，我现在还拼不完整。”
白须长老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联盟的绝密档案里，确实有过类似的推测——星陨阵最初的用途，可能并非如今这样。但因为年代太久远，又经历了多次修改，我们已经无法还原它最初的样子。”
他看向祝夏：“你父亲当年，就是因为坚持要追查星陨阵的‘原始设计’，才会被很多人视为‘危险分子’。”
“因为那些人，不想让真相被揭开。”祝夏平静道。
白须长老苦笑了一下：“现在看来，他是对的。”
他的目光变得沉重：“那么，按照你看到的原始结构，星陨阵的封印目标，到底是什么？”
祝夏的指尖轻轻一颤，金色阵图中央，缓缓浮现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团被层层锁链束缚的灰色影子，影子的形状不断变化，时而像人，时而像兽，时而像一片扭曲的星云。
“我不确定它的名字。”祝夏缓缓道，“但血脉记忆里，用了一个词来形容它——”
“‘外神’。”
舰桥内，短暂地安静下来。
“外神……”陆沉低声重复，“比我们认知中的更高维度存在，还要高一层？”
“或者说，是不属于我们这个维度体系的‘异物’。”祝夏道，“星陨阵的建立，就是为了将它锁在维度裂缝的另一侧，防止它渗透进来。”
白须长老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如果是这样，那么现在那些所谓的‘主人’，很可能只是它的——”
“信徒。”祝夏接道，“或者，是被它污染、改造过的先遣者。”
她看向陆沉：“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们对星陨血脉如此执着——因为只有星陨血脉，才能真正接触到封印的核心。”
“他们想要的，不只是打开降临通道。”陆沉道，“而是彻底破坏封印。”
“对。”祝夏点头，“一旦封印被破坏，‘外神’就不再需要‘通道’这种低效的方式，它可以直接……渗透。”
白须长老长长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想象中还要可怕。”
他顿了顿，换了个话题：“奥斯陆那边的后续处理，我已经安排好了。暗鸦在当地的据点被彻底摧毁，三名休眠状态的晶石持有者被我们控制，正在进行净化和审讯。”
他看向陆沉：“不过，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们在高空监测到了一缕异常的灰色能量轨迹。”
医疗舱的屏幕上，一段快速回放的影像被调出——
那是从卫星视角拍摄的画面。
在奥斯陆上空，一缕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灰色流光，从地下避难所的大致方向升空，在空中短暂盘旋，随后朝着东方飞去。
“它的速度极快，而且在维度层面有一定的隐形能力。”情报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如果不是因为它刚刚从我们的封锁区域逃离，我们几乎不可能捕捉到它的轨迹。”
“先遣者的影子。”陆沉沉声道。
“很可能。”白须长老点头，“它逃离之后，直接飞向了下一个能量波动点——”
他抬手，在投影的地球模型上轻点。
亚洲大陆，靠近太平洋的一侧，一个红点闪烁起来。
“日本海沟附近，一座早已废弃的深海能量采集站。”白须长老道，“那是十七个波动点之一，也是我们原本计划的第二调查目标。”
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现在看来，我们不需要再犹豫了。”
“那缕灰影，会在我们之前抵达那里。”陆沉道。
“是。”白须长老点头，“但它也帮我们确认了一件事——”
“暗鸦的据点，与更高维度的先遣者，是有直接联系的。”
祝夏轻轻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我们每摧毁一个据点，都有可能惊动他们在更高维度的‘本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白须长老道，“我们已经没有时间再做那种‘悄无声息’的布局了。”
他看向两人：“你们刚经历一场高强度战斗，祝夏的血脉也刚刚觉醒了一部分。按理说，我应该让你们休息。”
“但现在的情况，不允许。”陆沉替他说了下去。
“对。”白须长老的声音有些疲惫，却异常坚定，“下一个坐标，日本海沟。你们需要尽快出发。”
祝夏刚想说什么，胸口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不是那种濒死的撕裂感，而是……被什么东西“盯上”的错觉。
她下意识地看向窗外的虚空，眼神微微一凝。
“怎么了？”陆沉注意到她的异样。
“我不确定。”祝夏缓缓道，“但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看见’了。”
陆沉心中一凛：“是那缕灰影？”
“不一定。”祝夏摇头，“更像是……某种更高维度的视线，透过灰影，短暂地扫了我一眼。”
白须长老的脸色瞬间变了：“你是说，‘外神’，已经注意到你了？”
“或者说，注意到了星陨血脉的变化。”祝夏道，“在奥斯陆，我重写了一部分星陨血脉的用途，相当于在封印的锁芯上，刻下了一个新的印记。”
她摊开手，掌心的金银纹路微微一闪：“这个印记，对我们来说是‘保护’和‘掌控’，但对它来说——”
“是一个‘异常信号’。”陆沉接道。
“对。”祝夏点头，“它会好奇，会想知道，这个原本应该‘安分’的锁芯，为什么突然变了。”
白须长老沉默了片刻：“那你现在，相当于把自己，放在了最危险的位置。”
“从星陨血脉觉醒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在最危险的位置了。”祝夏淡淡道，“与其被动，不如主动。”
她看向陆沉：“而且，我不是一个人。”
陆沉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航线已经重新规划。”舰桥方向传来汇报，“预计四小时后抵达日本海沟上空。”
白须长老点点头：“在你们出发之前，还有一件事。”
他抬手，调出一份加密档案，投影在两人面前。
那是一份名单。
名单上，是联盟内部部分成员的名字、编号与职位，其中有不少，是陆沉和祝夏都熟悉的面孔——有负责能量库的研究员，有前线战斗小队的队长，甚至还有几名长老。
名单的背景，是一片暗红色。
“这是？”陆沉皱眉。
“血色名单。”白须长老道，“是我们根据近期能量波动、人员异常行为以及晶石共鸣痕迹，初步筛选出来的‘疑似被晶石控制者’。”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暗鸦，或者已经被更高维度的力量‘标记’。”
祝夏的目光在名单上扫过，手指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停了停——
【祝承安】
那是她父亲的名字。
“他的名字，为什么会在上面？”祝夏的声音有些发紧。
“不是因为怀疑他是内鬼。”白须长老摇头，“而是因为，在联盟的旧档案中，他的精神状态记录，有一段空白。”
他点开那段空白的时间轴：“这段时间，恰好是他调查‘暗鸦’和星陨阵原始结构最深入的时候。我们怀疑，他在那段时间里，可能与‘外神’的力量有过直接接触。”
“被标记了？”陆沉问。
“有这种可能。”白须长老道，“但也有一种更大的可能——”
他看向祝夏：“他在那段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一个足以改变星陨血脉命运的决定。”
祝夏没有说话，只是指尖轻轻摩挲着父亲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这份名单，目前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白须长老道，“包括你们。”
他郑重地看着两人：“接下来，你们每去一个坐标，每摧毁一个暗鸦据点，都有可能在名单上划掉一个名字——或者，加上一个新的名字。”
“包括我们自己。”陆沉淡淡道。
“包括你们自己。”白须长老没有否认，“如果有一天，你们发现自己被‘标记’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祝夏抬起头，眼神坚定：“不会有那一天。”
“希望如此。”白须长老叹了口气，“好了，去准备吧。日本海沟那边，可能会比奥斯陆更危险。”
……
运输舰调整方向，朝着太平洋飞去。
医疗舱的灯光渐渐调暗，只剩下仪器的微光在闪烁。祝夏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却没有真正入睡。
她的意识，沉入了星陨血脉深处。
那里，是一片由星图构成的广阔空间。无数星辰在其中缓缓旋转，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一道星陨阵的符文。
而在这片星图的中央，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多出了一枚小小的光点。
那是她在奥斯陆刻下的“新印记”。
祝夏的意识靠近那枚光点，伸出手，轻轻触碰。
瞬间，无数信息流涌入她的脑海——
那是星陨阵原始结构的更多细节，是封印的运转方式，是“外神”试图渗透时留下的痕迹，也是……她父亲当年留下的一段模糊影像。
影像中，祝承安站在一处巨大的星图前，背对着她。他的手中，握着半块破碎的令牌，令牌上的衔尾蛇图腾，与她见过的骨殖信物有几分相似，却不完全一样。
“如果有一天，你能看到这些。”
祝承安的声音在星图空间中回荡，“说明你已经走到了我当年不敢走的那一步。”
“夏夏，记住——”
“星陨血脉，不是天生的祭品。”
“它可以被用来封印，也可以被用来……反抗。”
影像在这一刻破碎，化作无数星屑，重新融入星图。
祝夏缓缓睁开眼，眼中的金银纹路一闪而逝。
“反抗……”她低声重复。
“在想什么？”陆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在想，父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祝夏道，“以及，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看向舷窗外，漆黑的太平洋在夜色下看不到尽头，只有远处海沟方向，隐约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灰色光。
“日本海沟。”陆沉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第二站。”
“也是，我们第一次正面，面对先遣者的影子。”祝夏道。
她握紧双钥，掌心的金银纹路微微亮起：“这一次，我不会再只是被动地‘逆转’。”
“我要学会，主动地‘掌控’。”
运输舰在夜空中划过一道淡淡的光痕，朝着那片被深海与黑暗包裹的区域，悄然飞去。
而在日本海沟的最深处，一座早已废弃的深海能量采集站，正静静地躺在冰冷的海水中。
采集站的外壳上，布满了被海水侵蚀的痕迹，也布满了新刻上去的诡异符文。
站内，一枚与奥斯陆相似，却更加庞大的灰白色晶石，缓缓跳动着。
在晶石内部，一缕灰色的影子，正缓缓成形。
那是从奥斯陆逃逸的灰影，也是——
更高维度先遣者，在地球上的第一具“真正的躯体”。
深海之下，暗流涌动。
全球追捕的第二站，即将开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