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里的传承微光

博物馆的古籍修复区藏在展厅深处，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混合着宣纸、墨香与樟脑的气息扑面而来。苏清沅戴着白手套，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本泛黄的宋代古籍摊开在修复台上，指尖轻拂过卷边的纸页，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蝴蝶翅膀。

“这就是张警官追回的那批古籍里，最完整的一本《宣和画谱》？”陆时衍的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扰了空气中沉淀的时光。他端着两杯温水走进来，将其中一杯放在修复台旁的矮几上，目光落在书页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带着岁月的沧桑，边角虽有磨损，墨迹却依旧清晰。

苏清沅点点头，拿起放大镜凑近书页：“你看这里，有几处批注的字迹，和我祖父日记里的笔迹很像。”她指着页边一行细小的批注，“‘釉色天成，非人力可仿’，应该是祖父当年研究宋代汝窑时留下的。”

陆时衍凑过来细看，放大镜下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熟悉的笔锋转折。他忽然想起在老宅暗格里找到的日记，里面曾多次提到《宣和画谱》，说这本书里藏着汝窑青瓷的烧制秘诀。“这么说，你祖父当年也研究过这批古籍？”

“很有可能。”苏清沅放下放大镜，眼底闪着兴奋的光，“我父亲的日记里提过，祖父毕生的心愿，就是复原宋代汝窑的烧制工艺。只是当年时局动荡，加上陈家的陷害，这个心愿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她轻轻翻开古籍的下一页，忽然停住了动作——页脚处画着一个小小的示意图，线条简单却精准，像是一个窑口的截面图，旁边还标注着几个模糊的字样：“落霞谷土，松柴为薪”。

“落霞谷？”陆时衍的眼睛亮了起来，“难道烧制汝窑青瓷的关键，就在落霞谷的泥土里？”

苏清沅的心跳骤然加速，连忙翻找古籍的其他页面。果然，在最后几页的空白处，有几行潦草的字迹，正是祖父的笔迹：“落霞谷深层泥土含石英、长石，与汝州窑土成分相近，唯需经冬雪覆盖、春日消融，反复三载方可使用。柴需取谷中百年松，火候三分凭技，七分凭心。”

“原来如此。”苏清沅忍不住低呼出声，眼眶微微泛红，“祖父当年早就找到了复原汝窑的关键，只是没来得及实践。”

陆时衍看着她激动的模样，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现在我们有机会帮他完成心愿。落霞谷的泥土，我们可以去取；百年松柴，虽然难找，但只要慢慢找，总能找到。”

“可是，烧制工艺哪有那么容易。”苏清沅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犹豫，“古籍里只提了土和柴，还有火候、釉料配比这些关键环节，都没有详细记载。”

“没关系。”陆时衍拿起古籍，小心翼翼地翻到前面，“你看，这里有很多关于汝窑瓷器的描述，‘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还有对釉色、开片的细致描写。我们可以结合你祖父的批注，再查一些现代的考古资料，慢慢摸索。”

他顿了顿，看着苏清沅眼底的光芒，补充道：“我已经联系了一位研究宋代陶瓷的老专家，下周他会来博物馆，我们可以向他请教。而且，落霞谷我们熟，什么时候去取土都方便。”

苏清沅看着陆时衍认真的眼神，心里泛起暖暖的感动。从解开青瓷瓶的谜团，到如今想帮祖父完成心愿，他总是无条件地支持她，陪着她一步步往前走。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彼此的坚定：“好，我们一起试试。就算最后不能成功，也算是圆了祖父的一个心愿。”

接下来的几天，苏清沅一有空就泡在古籍修复区，逐字逐句地研读《宣和画谱》，将祖父的批注和古籍里的记载一一整理出来。陆时衍则利用空闲时间，查遍了国内外关于汝窑烧制的文献资料，还联系了几位陶瓷艺人，请教烧制的基本流程。

周末的时候，两人特意去了一趟落霞谷。他们沿着上次走过的山路，找到谷中一处背阴的山坡，按照古籍里的描述，挖取了深层的泥土。泥土呈浅灰色，质地细腻，捏在手里能感觉到淡淡的湿润感。

“就是这种土。”苏清沅捧着一把泥土，放在鼻尖轻嗅，隐约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祖父说，这种土要经过冬雪覆盖、春日消融，反复三载才能用。我们现在取回去，得好好存放着。”

陆时衍拿出准备好的布袋，将泥土小心翼翼地装进去：“回去后，我们把泥土放在老宅的院子里，让它自然经历风雨。虽然要等三年，但我会陪着你一起等。”

夕阳下，两人提着装满泥土的布袋，并肩走在落霞谷的山路上。晚风穿过树林，带来阵阵松涛声，像是在为他们加油鼓劲。苏清沅看着身边的陆时衍，忽然明白，所谓的传承，不仅是对技艺的坚守，更是对初心的守护，是有人愿意陪着你，把一件看似遥不可及的事，一点点变成可能。

回到博物馆，他们将泥土妥善存放在老宅的阴凉处，又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了那位老专家。老专家看着资料，连连赞叹：“这些记载和批注太珍贵了，对复原汝窑工艺有很大的帮助。你们愿意尝试，我全力支持。”

走出老专家的办公室，苏清沅看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心里充满了期待。或许复原汝窑的路还很长，或许会遇到无数困难，但只要身边有陆时衍陪着，有祖父留下的古籍指引，她就有勇气一直走下去。

古籍里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那是岁月的印记，也是传承的力量。而她和陆时衍，正带着这份微光，一步步靠近那个跨越了近百年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