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不与我和哥哥一同走吗？”卓月含小手紧紧攥着爹爹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圆圆的小脸仰着，澄澈的眼底满是懵懂的困惑。她晃了晃那截布料，声音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你明明已经逃出来了呀，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呢？”
爹爹垂眸看向她攥着衣袖的小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发顶的碎发，喉结动了动，却未立刻应声，只是目光越过她，望向远方沉沉的暮色。
“爹爹不能走。”卓城主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沙哑，目光扫过一双儿女，满是不舍与决绝，“爹爹身为无剑城之主，城在人在，城亡人守，岂能随意离去？如今城池覆灭，万千子民流离，这责任爹爹必须扛下。”
他抬手抚上儿子卓月安的肩头，指腹重重按压了两下，语气郑重如金石：“月安，往后你便是妹妹唯一的依靠，一定要护好月含，莫要让她受半分委屈。自此往后，世间只剩你们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切记要互敬互爱，彼此扶持，好好活下去。”
卓月安死死咬住下唇，强忍着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稚嫩的肩头因用力而微微绷紧，他用力点头，攥紧的拳头青筋隐现，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倔强与坚定：“爹爹放心！我一定护好妹妹，拼尽全力也会让她好好活着！”
一旁的卓月含似是终于听懂了“只剩你们兄妹二人”的深意，攥着爹爹衣袖的小手猛地一颤，澄澈的眼底瞬间蒙上水汽，懵懂的困惑化作汹涌的不安。她瘪了瘪嘴，泪水啪嗒滚落，拽着布料的力道愈发收紧，带着哭腔哽咽道：“爹爹……不要丢下我们……月含会乖乖的，再也不闹着要糖吃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卓雨洛猛地解开系船的缆绳，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不等儿女再多说一句，便推着小船向湍急的水流中送去。船身晃悠着离岸，他立在残破的码头边，衣袍被夜风猎猎吹起，声音穿透暮色，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与牵挂：“往前走，莫回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彼此！”
卓月安死死攥着妹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扒着船舷，眼眶早已红透，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砸在船板上洇开点点湿痕。他望着爹爹越来越远的身影，喉头哽咽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能用力点头，将妹妹往身后护了护。
卓月含趴在船边，小小的身子因哭泣而剧烈颤抖，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伸出手朝着码头的方向胡乱挥舞，撕心裂肺地哭喊：“爹爹！爹爹——你回来！月含要爹爹！”那一声声稚嫩的呼唤，在空旷的夜色中回荡，听得人心头发紧。
而岸上的卓雨洛，望着小船渐渐汇入夜色，终究是忍不住抬手捂住了脸，指缝间溢出压抑的呜咽。夜风卷着他的身影，在残垣断壁的映衬下，渐渐凝成一道孤寂而悲壮的剪影，直至小船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仍伫立在原地，未曾挪动半步。
江风渐凉，吹得人脊背发寒。卓月含哭得力竭，瘫坐在船板上，小手还死死抓着船边的木板，肩膀一抽一抽的，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衣襟上，晕开大片深色的水渍。卓月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剧痛，蹲下身轻轻将妹妹揽进怀里。他的手掌带着少年人未褪的薄茧，却格外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声音因哭过而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月含，别哭了。”
卓月含埋在他的肩头，哽咽着蹭了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料：“哥哥，爹爹是不是不要我们了？我们还能再见到爹爹吗？”
“不会的。”卓月安抬手拭去妹妹脸上的泪水，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他望着妹妹红肿的眼眶，自己的眼泪又忍不住要往下掉，却硬生生憋了回去，“爹爹是为了守护无剑城，他心里比谁都疼我们。我们要好好活着，等将来有能力了，为爹爹报仇。”他顿了顿，将妹妹抱得更紧了些，“以后有哥哥在，哥哥会一直护着你，再也不让你受委屈。”
卓月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手紧紧攥住哥哥的衣袖，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的依靠。江面上的雾气渐渐升起，将小船裹在一片朦胧之中，兄妹俩相互依偎着坐在船板上，卓月安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披在妹妹身上，用体温为她抵御江风的寒意。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晃动，就像爹爹曾经的怀抱，温柔而安稳，只是此刻，他们的身边，只剩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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