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里的阳光裹着槐花的甜香,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青砖地上,映出斑驳的光影。家人身上的变化像春日抽芽的嫩枝,一日比一日鲜明,最先揪出这“不对劲”的,是心思细如发丝的承煜。
那日他陪额娘在檐下说话,见瓜尔佳氏指尖捏着绣花针,绣帕上的缠枝莲纹针脚细密匀净,走线利落得竟比未出阁时还显灵动。承煜忽然想起,半月前额娘还弱得连坐半个时辰都要气短,绣两针就需靠在榻上歇一歇,如今却能凝神绣上大半天,眼角的倦意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光泽。他转头望向廊下的摇篮,乌那希正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小手攥着拨浪鼓轻轻晃,而被乳母抱在一旁的乌尔滚,小脸蛋圆嘟嘟的泛着粉晕,哪还有半分之前的青黄?小家伙正挥舞着胖乎乎的拳头,费劲地想去够乌那希颈间的金锁,力道竟比往日足了许多,连乳母都笑着说:“小阿哥如今手脚利索多了。”
承煜心里咯噔一下,悄悄记在了心里。夜里他在书房挑灯夜读,桌上的雨前龙井温凉适口,往日喝到后半盏总觉眼皮发沉,今日却越喝越清神,连解一道晦涩的经义都顺风顺水。他抬眼瞥见窗外,守在摇篮边的小丫头刚给乌那希掖好被角,而妹妹正好咿呀了一声,声音清亮得像檐下的铜铃。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按了下去,可接下来几日,越来越多的“巧合”撞进眼里,堵都堵不住。二哥承安练武回来,往常总要瘫坐在廊下的太师椅上,捧着茶碗喘半天粗气,胳膊腿酸得抬不起来,如今却能大步流星直奔摇篮边,嗓门洪亮得震得窗纸发颤:“妹妹快看!二哥今儿把那三十斤的石锁举起来了!”他手里还攥着个刚摘的野果,递到乌那希嘴边,眼底满是得意——那石锁他之前连搬都费劲,如今竟能稳稳举过头顶,喝下去的凉茶像是含了蜜,瞬间解了乏。
阿玛退朝回来,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直奔书房歇晌,反而会先走到摇篮边,用指腹轻轻蹭蹭乌那希软乎乎的脸颊,语气柔和:“我的小福星,今日乖不乖?”往日他眉宇间总凝着朝堂的疲惫,眼下却舒展了许多,连带着议事时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最奇的是乌尔滚,从前总爱夜里哭闹,奶也吃不下几口,动不动就吐奶,如今只要被抱到乌那希身边,多半会安静下来,小脑袋往妹妹身边凑,有时还会对着她咯咯笑,露出两颗刚冒尖的小牙床,吃奶也香了,每回都能喝完整盅,再也没吐过。
这天午后,兄弟们凑在花园里玩投壶,承安百发百中,兴致正高,承煜忽然开口:“你们有没有觉得,自从妹妹出生,额娘、阿玛,还有乌尔滚,身子都好了太多?”
承安一拍大腿,嗓门震得花丛里的蜜蜂都嗡嗡飞:“大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这几日练武,胳膊腿利索得不像话,之前练半个时辰就酸得直咧嘴,现在练一个时辰都不觉得累,武师傅都夸我进步快!”
承泽趴在石桌上,手里捏着颗糖球,眼睛却盯着不远处的摇篮:“还有乌尔滚!之前哭起来没完没了,夜里额娘都睡不好,现在只要挨着妹妹,就乖得像只小猫咪,脸都圆了一圈,太医说他气血都顺了!”
“我也发现了。”性子温和的承睿坐在一旁,手里翻着书,“阿玛最近上朝回来,气色好了不少,还能跟我们讲半个时辰的史书,以前总说累得没力气开口。”
承锋绕着摇篮跑了两圈,小脸上满是兴奋,伸手想去摸乌那希颈间的金锁,却被承煜轻轻按住:“别碰着妹妹。”他缩回手,依旧雀跃:“肯定是妹妹是福星!你看她颈间还有太子殿下送的金锁,那可是储君赐的,定是福气加持!”他说着,还对着乌那希拜了拜,“福星妹妹,也给我加点福气,让我下次骑射能得第一!”
这话一出,兄弟们都眼睛一亮。腼腆的承佑红着脸,小声附和:“妹妹……妹妹长得好看,还乖,肯定是福星。”
承煜捋了捋额前的碎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额娘喝药时,妹妹总在旁边哼唧;乌尔滚吃奶时,妹妹一闹,嬷嬷分心的空档,他就乖乖喝了;咱们喝的茶、吃的点心,多半也经了伺候妹妹的人之手……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怕是妹妹自带祥瑞之气,能滋养身边的人。”他顿了顿,目光落在乌那希颈间的金锁上,那赤金的锁片嵌着东珠,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太子殿下赐锁时,怕也是瞧出这孩子有福气吧。”
兄弟们纷纷点头,越说越笃定。承安更是拍着胸脯保证:“往后谁也不能欺负我妹妹!咱们的福星,得好好护着,谁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第一个不答应!”他说着,还故意皱起眉头,装作凶狠的样子,引得众人发笑。
这话正好被进来送点心的张嬷嬷听见,她本就觉得小格格出生后府里事事顺遂,如今听少爷们这么一说,更是深信不疑,转头就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额娘和阿玛。瓜尔佳氏抱着乌那希,指尖轻轻抚过她滑腻的头发,眼眶泛红:“难怪我总觉得自从有了这丫头,府里处处顺风顺水,额娘的身子好了,你弟弟也康健了,原来是我的乖女儿带来的福气。”她低头在乌那希额上亲了一口,语气里满是疼惜,“往后定要把你宠成掌上明珠。”
阿玛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满堂康健的儿女,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可不是嘛!这孩子出生时,产房里竟飘着淡淡的香气,当时我就觉得不一般,如今看来,果然是咱们叶赫那拉府的福星。往后对外可得多留意,别让有心人觊觎了去。”他这话像是随口一提,却让乌那希心里轻轻一动——阿玛虽没明说,却已察觉到“福星”名头可能带来的麻烦,这也让她暗自警惕。
乌那希躺在额娘怀里,听着哥哥们和阿玛额娘的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没想到灵泉水的功劳,竟让她成了“福星”,这样一来,往后偷偷用灵泉水调理家人,也少了许多嫌疑。可她也隐隐有些担心,“福星”的名头太过扎眼,万一传到宫里,传到那位太子殿下耳中,会不会打破她想安稳度日的计划?她眨了眨眼睛,对着凑过来的承煜咧嘴一笑,露出没牙的小牙床,引得众人一阵轻笑。
颈间的金锁泛着柔和的微光,像是在印证这“福星”的说法。承安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要给妹妹打造更华丽的护身符,承泽则趴在摇篮边,小声跟乌那希说着悄悄话,兄弟们眼底的护犊之情溢于言表。乌那希心里盘算着,这样也好,有家人的庇护,又有“福星”的名头做掩护,她便能更稳妥地守护他们。只是她没察觉,阿玛那句“有心人觊觎”并非空穴来风,府里的丫鬟婆子早已把“福星格格”的传闻悄悄传开,连巷子里的说书人都编起了“祥瑞格格降福宅”的段子,而这一切,都在悄悄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