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慕雨墨真的想取他性命，以她的身手，有的是机会，根本不必用下毒这种隐晦的手段。更何况，在他舍命救她之后，她又怎么可能会害他？

慕雨墨被他这句话说得一怔，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清脆，像是山涧的泉水叮咚作响。她仰头饮尽半杯茶，茶汤清润，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淡淡的回甘，而心口处，却像是被这茶水烫过一般，暖得发烫。

她放下茶杯，忽然站起身，绕到唐怜月的身后。她的指尖轻轻落下，触碰到他肩头的一处地方。那里的衣料下，有一道浅浅的凸起，是旧伤留下的痕迹。

“这伤，是慕家子弟伤的？”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唐怜月的身形微微一顿，握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他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三年前，断魂崖。”

三年前的断魂崖一战，是唐门与暗河的一次惨烈交锋。当时他奉命追查一批被暗河劫走的唐门秘药，在断魂崖与慕家的几名高手遭遇，激战中，他的肩头被对方的毒镖划伤，虽保住了性命，却留下了这道难以磨灭的疤痕。

那时的他，眼中只有任务和仇恨，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与暗河的人如此平静地坐在一起，甚至谈论起当年的伤痛。

“那我替他们赔罪。”慕雨墨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让他的耳根瞬间又红了起来。她俯下身，嘴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垂，一字一句地问，“用一辈子，够不够？”

一辈子。

这三个字像是一颗石子，投进了唐怜月平静的心湖，瞬间激起千层浪。他握着茶杯的手紧得更厉害了，瓷杯坚硬的边缘硌得他指节发白，微微泛青。

他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撞碎胸膛，脸上却依旧努力维持着平静。他没有回头，也没有看慕雨墨眼中闪烁的期待与紧张，只是对着那渐渐沉下去的晚霞，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桂树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清晰地传入了慕雨墨的耳中。

慕雨墨瞬间笑弯了眼，眼底的光芒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将自己的指尖，顺着他的肩线慢慢滑落，穿过衣袖的缝隙，最终与他放在膝头的手，轻轻交叠在一起。

他的手很宽，掌心带着常年练暗器留下的薄茧，却很温暖。她的手则小巧纤细，指尖微凉。两双手交握在一起，仿佛是命中注定的契合。

泥炉上的紫砂壶依旧冒着热气，茶香在庭院里弥漫，与傍晚微凉的风交织在一起，带着一种宁静而温暖的气息。老桂树的叶子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对心照不宣的人，低声祝福。

天边的晚霞渐渐褪去，夜幕开始降临，星星一颗接一颗地在天上亮起。唐怜月和慕雨墨就那样静静地坐着，手牵着手，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却仿佛已经将彼此的心意，都融进了这静谧的夜色里，融进了那杯清冽的茶香中。

有些承诺，不必说出口，便已心照不宣。有些相守，不必轰轰烈烈，便已温暖了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