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竹帘卷起第三声蝉蜕时,风正悬在梁间。
它曾推着云走,如今却凝成檐角一滴将坠未坠的露。
那滴露中,凝着风的叹息,一声轻响,未落先碎。
我数过青砖上三十六道裂纹,数到第十七道时,指尖触到风的掌纹——像祖父遗落的棋谱,半局残局悬在石桌,无人敢落子。
风的轻吟仿佛是棋谱上未落的音符,带着岁月的惆怅。
铜炉里沉香已燃至第七圈,风却卡在香灰与炉壁的缝隙里。
它推过窗棂时带起半页泛黄的书卷,墨字在纸上游成一群游鱼。
我伸手去捞,却只触到冰凉的铜锁,锁孔里还塞着去年深秋的一片枫。
此时,风的轻吟似是锁孔中那片枫的叹息,带着对往昔的眷恋,在寂静里回荡。
暮色漫过西墙时,风突然松了手。
满地枯叶骤然静止,像被施了定身法的蝶。
我听见瓦当上残存的雨滴在哭,一声,又一声,却始终落不下来。
原来风止时,连时间都成了碎瓷,每一片都映着未完成的月。
风的轻吟戛然而止,只留下碎瓷般的寂静,和那未完成的月,似在诉说着无尽的愁绪。
搁笔时,一片银杏正巧落在“风”字最后一捺上,你看,这次我留了七分空——让风从字缝里钻进来,从香灰里渗出来,从你翻动书页的指间,轻轻,掠过去。
风的轻吟也隐匿在这留白之中,等待着有心人去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