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结束，像一声冗长哨响后的暂停，校园瞬间空寂下来。成绩录入、寒假作业布置、散学典礼……一系列收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散学典礼那天，学生们如同挣脱牢笼的鸟儿，欢呼着冲出校门，带着对寒假的无限憧憬。办公室里也变得冷清，老师们处理完最后的事务，也陆续离开。
沈屿白整理好办公桌，将下学期要用的几本参考书放进提包，一抬头，看见陆言深也正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陆老师，寒假有什么安排？”沈屿白状似随意地问道，心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长达一个月的假期，见不到这个人，他竟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陆言深动作顿了顿，看向他：“回老家。陪父母过年。”
“哦……”沈屿白点点头，心里那点小小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他自己家就在本市，父母年前出去旅行了，这个年大概率要自己过。“那……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嗯，你也是。”陆言深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走了。”
看着陆言深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口，沈屿白轻轻叹了口气。寒假，好像突然变得有点漫长。
接下来的日子，沈屿白宅在家里，看书、备课、看电影，偶尔和朋友们聚聚，生活惬意，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会不自觉地想起办公室里那个沉默的身影，想起他批改作业时微蹙的眉头，想起他喝下自己准备的润喉茶时滚动的喉结，想起那只残留着他体温的手套。
除夕夜，窗外是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和绚烂夺目的烟火。沈屿白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却感觉格格不入。手机里充斥着各种群发的新年祝福，他机械地回复着，心里却空了一块。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熟悉的名字跃入眼帘——陆言深。
沈屿白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抓起手机。不是短信，是视频通话请求！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那端出现了陆言深的脸。他似乎是在一个安静的房间里，背景是暖黄色的灯光，看起来比平时柔和许多。他穿着居家的深色毛衣，头发也有些随意，少了几分在学校里的冷峻。
“沈老师。”陆言深的声音穿过听筒，夹杂着细微的电流杂音，却依旧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又像是刻意压低了情绪，只剩一种克制的平稳。
“陆、陆老师？新年好！”沈屿白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发紧，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
“新年好。”陆言深看着他，目光沉静，“在看春晚？”
“嗯，随便看看。”沈屿白轻声应了一句，手指微动，将摄像头从电视屏幕上移开，又迅速转了回来。他下意识地不想让对方窥见自己那略显冷清的居所，仿佛那一片寂静会暴露些什么。“你呢？在老家过年，应该挺热闹的吧？”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像是试图用话题填补某种无形的空隙。
“还好。家里人多，有点吵。”陆言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但沈屿白却莫名觉得，他好像并不讨厌这种“吵”。
两人一时沉默下来，只有彼此轻微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烟火声透过听筒传递。
忽然，陆言深那边传来一阵特别响亮的鞭炮声，紧接着，窗外夜空中炸开一大片绚烂的烟花，光芒透过他身后的窗户映照进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五彩的光晕里。
“你那边放烟花了？”沈屿白被那光芒吸引，下意识地问。
“嗯。”陆言深应了一声，然后，在下一朵更大更亮的烟花升起时，他忽然将手机摄像头翻转，对准了窗外那片被烟火点亮的夜空。
沈屿白的屏幕瞬间被璀璨的流光溢彩填满。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光团不断在夜空中绽放、坠落，美得惊心动魄。
他没有说话，陆言深也没有。他们就这样，一个人在北方的老家，一个人在南方独居的公寓，隔着屏幕，共享着同一片喧嚣而寂寞的夜空，和这场盛大的烟火。
沈屿白看着屏幕里不断变换的光影，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那烟花的节奏，一下一下，沉重而有力地跳动着。他明白，陆言深不是一个会主动分享生活、更不会做“一起看烟花”这种浪漫事情的人。这个举动背后所蕴含的意味，让他心跳失序，眼眶微微发热。
烟花表演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当最后一抹光亮消失在夜空，陆言深将摄像头转了回来，画面重新出现他的脸。在刚才烟火余晖的映衬下，他的眼神似乎比平时深邃了许多。
“看到了？”他问。
“嗯，看到了。”沈屿白轻声回应，嗓音略显沙哑，却温柔如风，“很漂亮。”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仿佛那美景在他心底激起了某种隐秘的涟漪。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
“我这边……有点事。”陆言深先开了口。
“好，那你忙。”沈屿白连忙说。
“嗯。”陆言深看着他，顿了顿，补充道，“寒假……照顾好自己。”
“你也是。”
视频通话挂断了。屏幕暗了下去，映出沈屿白自己有些怔忪的脸。窗外，零星的鞭炮声还在继续，房间里却仿佛还回荡着刚才烟火炸响的余韵，和陆言深那句低沉的“照顾好自己”。
沈屿白抱着膝盖，将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嘴角却不受控制地高高扬起。
这个除夕，因为这一个未预料的视频通话，和一场跨越南北的共享烟火，变得无比圆满而意义非凡。
寒假，似乎也不再那么漫长了。因为他知道，在遥远的北方，有一个人，在用他独特的方式，惦记着他。而某些呼之欲出的情感，也如同那夜空的烟火，积攒了足够的力量，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彻底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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