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的紧张气氛,犹如冬日凝滞不动的空气,悄然笼罩了整座校园。走廊上,往日的喧闹声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行色匆匆、怀抱着厚重复习资料的学生们。他们的脚步急促,眉宇间透着隐隐的焦虑。办公室内,一摞摞试卷与厚厚的成绩总结报告几乎将每一张办公桌掩埋,连老师们疲惫的身影也在这堆积如山的文件中若隐若现。
在这片忙碌中,陆言深和沈屿白的默契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三)班的期末复习课表排得密不透风,数学和语文这两门主科更是被安排得如同堡垒般稳固。有时,陆言深的数学连堂刚刚落下帷幕,教室后门便已经出现了沈屿白的身影。他怀里抱着厚厚的作文素材和古诗文默写卷,神情专注却透着些许疲惫。两人在门口擦肩而过时,总会有一瞬间的目光交汇——短暂而平静,却仿佛在无声中传递着某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对彼此辛劳的理解,又或是某种难以言喻的竞争与默契。
“下面两节是我的。”沈屿白会小声说。
“嗯,重点我强调过了。”陆言深会低声回应,顺手将落在讲台上的两支粉笔头精准地扔进门口的垃圾桶。
他们甚至不需要过多交流,就能完美衔接。陆言深在数学课上强调的逻辑梳理方法,沈屿白会在语文阅读分析时引导学生迁移运用;沈屿白在讲解作文立意时提到的辩证思维,陆言深会在讲解数学应用题时顺手拈来,作为例子。
学生们私下里都啧啧称奇:“陆老师和沈老师是不是共用了一个大脑?怎么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这种默契也延续到了课后。放学后,办公室里常常只剩下他们两人还在加班。沈屿白整理着学生的作文薄弱点,准备个性化的辅导建议;陆言深则分析着数学试卷的错题分布,圈定需要重点讲解的题型。
窗外的天色暗得很快,路灯次第亮起。
“陆老师,帮我看看这道题,这个学生的解题思路有点奇怪,我拿不准。”沈屿白拿着一份数学卷子走过来,指着上面一道函数题。他虽然教语文,但对班级学生的各科情况都很上心。
陆言深放下手中的红笔,接过卷子,只看了一眼,便拿起旁边的草稿纸,流畅地写下了两种不同的解法,并指出了学生思路卡壳的关键点。“这里,概念理解有偏差。”他言简意赅。
沈屿白凑近了看,发丝几乎要蹭到陆言深的下颌。陆言深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并没有移开。
“原来是这样!”沈屿白恍然大悟,抬头对他笑,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谢啦,陆老师!你这脑子真是为数学生的。”
他的笑容毫无阴霾,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点点崇拜。陆言深看着近在咫尺的笑脸,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将草稿纸推过去:“小事。”
加班结束,两人一起离开教学楼。冬夜的寒风凛冽,呵气成霜。他们并肩走在通往校门口的小路上,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沈屿白把手缩在口袋里,还是觉得冷,鼻尖冻得通红。他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陆言深,对方依旧步履沉稳,仿佛感受不到寒意。
“今天好像比昨天还冷。”沈屿白小声抱怨了一句,像是无意识的呓语。
陆言深脚步未停,却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极其自然地,将自己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右手摘了下来,递到沈屿白面前。
“戴着。”他的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像是在下达一个指令。
沈屿白看着那只递到眼前的手套,愣住了。路灯昏黄的光线下,手套的皮质泛着柔和的光泽。他心跳骤然加速,抬头看向陆言深。陆言深的目光落在前方,侧脸线条在光影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不容拒绝的姿态却清晰无比。
“不用了,你……”沈屿白想拒绝。
“我手热。”陆言深打断他,直接将手套塞到了他怀里,然后加快步伐,走到了前面半步的位置,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一个累赘。
沈屿白抱着那只还带着陆言深体温的皮质手套,愣在原地几秒,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席卷全身。他慢慢地将手套戴上。手套有点大,里面柔软的内衬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热,那温度顺着指尖一直蔓延到心里,驱散了所有的寒意。
他小跑两步追上陆言深,走在他身侧,戴着那只过大手套的手悄悄握成了拳,仿佛要将这份温暖牢牢锁住。
“谢谢。”他声音很轻,融在夜风里。
陆言深没有回应,只是脚步似乎放缓了些许,让沈屿白能轻松地跟上。
两人就这样沉默地走着,一前一后,相隔不过半步。路灯将他们的影子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寒冷的冬夜,因为一只手套,因为身边这个人,变得不再难熬。
有些心意,无需宣之于口,早已在每一个默契的眼神,每一次无声的关怀,和每一个并行的影子里,表露无遗。期末的忙碌像是最后的考验,而他们都知道,考验之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豁然开朗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