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便利店的冷气吹得我后背发凉,玻璃门外雨丝斜飞,霓虹灯牌在水洼里碎成斑驳的光。我盯着林芷瑶递过来的那张照片,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
“这是……三个月前的你。”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到我。可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对劲。我盯着照片里那个男人的脸,和我现在一模一样。只是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
“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我的声音有点抖。
她没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几页打印纸。最上面那张写着“临床试验知情同意书”。
“是你当初签的协议。”她看着我,语气平静得让人发慌。
我伸手去拿文件袋,指尖碰到她的手指,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我低头翻看那些文件,心跳越来越快。上面写的东西我看不懂,但有几个词反复出现:“失忆症”、“记忆重构实验”、“受试者编号:0327”。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她沉默了几秒,然后说:“你参与了一项关于失忆症的研究项目。你是自愿的。”
我猛地抬头,“自愿?”
她点点头,“当时你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出现了严重的心理创伤。你主动联系了我们实验室,申请参加这个项目。”
我脑子里嗡嗡作响,胃又开始绞痛。我想反驳,可她说得太顺了,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些话。
“那你呢?”我盯着她的眼睛,“你又是谁?”
她笑了笑,嘴角扬起的角度让我莫名地心慌,“我是你的心理辅导师,也是这个项目的助理研究员。”
我手一抖,文件差点掉在地上。
“你骗我。”我说。
她脸上的笑容没变,可眼神变了,像是蒙上了一层雾。
“我没有。”她说,“我只是想帮你。”
我死死抓着那几张纸,手指关节都白了。我不知道该信她还是不信她。我只知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凭什么相信任何人?
她看出了我的动摇,轻轻握住我的手。
“你现在很乱,对吧?”她的声音像棉花糖一样软,“但没关系,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想起来为止。”
我愣住了。
她手很凉,但握得很紧。我本该抽开,可我没动。
外面的雨还在下,玻璃门上的水珠折射出暖黄的灯光。我忽然觉得累极了,像是被掏空了。
“我……可以先找个地方休息吗?”我听见自己说。
她笑了,“当然。来我家吧。”
我们走进雨夜街头,她撑伞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踩着水花。
她的背影很瘦,步伐很稳,走路节奏像是练过似的。我忽然想起刚才在便利店门口,她转身时马尾辫晃动的频率——和我每次头痛时脑海里闪过的某个画面一模一样。
我心头一跳,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她回头问我。
“没什么。”我说。
她没再问,继续往前走。
我们穿过几条小巷,拐进一栋老旧的居民楼。她住五楼,楼梯间昏暗潮湿,墙皮剥落,一股霉味混着油烟往上飘。
她开门的动作很熟练,钥匙一转,门就开了。
屋子里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墙上挂着几幅画,都是抽象风格,颜色深浅不一,像是用情绪泼出来的。角落堆着心理学书籍,还有几个笔记本,封面都写着“记忆重构实验”。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茉莉香,还有一丝消毒水的味道。
她把包放下,走到厨房,“我去煮点热茶。”
我坐在沙发上,目光扫过房间。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保护程序是一片海浪,红蓝交织的波纹在黑暗中缓缓流动。
我突然头痛欲裂。
眼前一阵晕眩,幻觉又来了——
我看见自己躺在一张病床上,头顶是刺眼的日光灯。一群人围着我,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记录板和注射器。林芷瑶站在最中间,手里拿着一支笔,正低头写东西。
“第三次唤醒失败。”她说。
我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
“你还好吗?”她端着茶杯走出来,递给我一杯热茶。
“我……没事。”我把茶接过来,手有点抖。
她在我旁边坐下,“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摇头,“没有。”
她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能看穿我所有的恐惧和疑惑。
我低头喝茶,喉咙里像是塞了团棉花。
她忽然站起身,“我去换身衣服,你先休息一下。”
她走进卧室,门轻轻合上。
我坐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脑子像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
我摸了摸口袋,那几张皱巴巴的报纸还在。我拿出来,展开一看,上面全是模糊的字迹,像是被雨水泡过。
我叹了口气,把报纸叠好,放回口袋。
我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走动,目光落在书架上。那里摆着几本心理学期刊,其中一本翻开的页面上,标题写着:“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认知干预策略”。
我愣了一下。
双相情感障碍?这不是躁郁症吗?
我忽然想起,刚才在便利店,她背包拉链没拉好,里面露出一角诊断书,上面好像写着“林芷瑶,确诊双相情感障碍”。
我心跳加快。
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真的是为了帮我恢复记忆吗?
我走到衣柜前,犹豫了一下,拉开其中一个夹层。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沓文件,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写着:“实验对象观察日志 - 榆林”。
我瞳孔猛地收缩。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实验对象】:榆林\
【时间】:2023年10月5日\
【行为反应】:抗拒、警惕、拒绝交流\
【情绪波动】:焦虑、不安、轻度抑郁倾向\
【睡眠模式】:不稳定,入睡困难\
【关键触发点】:对“记忆重构实验”产生强烈兴趣……
我越看越心惊。
这根本不是帮助,是观察,是控制。
我手一松,文件掉在地上。
“你在找什么?”她站在门口,声音平静。
我抬头看她,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
她走过来,弯腰捡起文件,轻轻拍了拍灰尘,放回原位。
“我只是想帮你。”她说,“我们一起走出来的。”
我盯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一点谎言,可我只看到真诚,和一丝我看不懂的痛苦。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问。
她没回答,只是坐下来,轻轻握住我的手。
“现在不是最重要的。”她说,“重要的是,你愿意相信我吗?”
我沉默了很久。
我本该拒绝,可我没开口。
窗外雨声渐歇,城市陷入沉睡,而我的心里却翻江倒海。
我蜷缩在毯子里,盯着天花板,耳边不断回响她的声音:
“我只是想帮你……我们一起走出来的。”
我不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我只知道,我已经被困在她编织的世界里,动弹不得。
\[未完待续\]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像一只垂死挣扎的虫子。我摸出来看,锁屏上显示没有信号。
林芷瑶从卧室走出来,换了一件浅灰色睡袍,头发披散着。她看见我手里的手机,眼神停顿了一秒。
“这里信号不好。”她说,“要不要把手机放桌上?辐射会影响睡眠。”
我没说话,把手机放在茶几边缘。屏幕还亮着,黑底白字映出我的脸——和照片里那个男人一模一样。
她坐下来,靠得很近,膝盖压着沙发缝。我闻到她身上有茉莉香,还有淡淡的铁锈味。
“你累了吧?”她伸手碰我额头,指尖冰凉,“体温有点低。”
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她收回手,笑了下。
“抱歉。”她说,“职业病。”
我没有回应,目光落在她手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浅粉色的疤痕,像条蜷缩的蜈蚣。
她顺着我的视线低头看,手指轻轻盖住那道疤。
“三年前的事了。”她说,“那时候我也像你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我喉咙发紧。
她继续说:“后来遇到一个医生,他帮我一点点拼回记忆。虽然很痛,但值得。”
我盯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像融化的雪水漫过石头。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问。
她没立刻回答,而是起身走向厨房。水流声响起,接着是微波炉的嗡鸣。
我站起来,走到书架前。最上层摆着几本破旧的《心理学前沿》,其中一本折了角,封面上印着“创伤后应激障碍研究专刊”。
我抽出来翻开,夹页里夹着一张便签纸,字迹清秀:
“PTSD患者常出现解离状态,表现为对现实的感知扭曲。需注意避免强刺激源。”
我心跳加快。
背后传来脚步声。我迅速把便签塞进口袋,转身时撞见她端着热牛奶站在门口。
“喝点热的。”她递过来,“你脸色不太好。”
我接过杯子,牛奶温度刚好。她看着我喝完,才接过空杯。
“早点休息吧。”她说,“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我问:“哪?”
她笑了,“安全的地方。”
我躺进沙发,毯子带着樟脑丸的气味。她关掉主灯,只留一盏小夜灯。
黑暗中,她的剪影站在卧室门口,声音轻得像叹息:
“晚安,榆林。”
门合上时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我盯着天花板,听着挂钟滴答走动。窗外雨声停了,城市沉入深夜的寂静。
我慢慢摸出口袋里的便签纸,在黑暗中用手指摩挲那些字迹。纸边摩擦指尖的触感让我想起某个画面——
白大褂,玻璃墙,金属门把手上的反光。有人在笑,笑声很冷。
我猛地坐起来,冷汗顺着脊背滑落。
衣柜门在对面墙上投下阴影,像一张咧开嘴的脸。
我盯着它看了很久,直到眼皮沉重。最后一丝意识里,我听见自己对自己说:
**不能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