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逆光
小院的向日葵迎来第五十个春天时,“追光者”石碑前的常青藤已爬满了整面墙,藤叶间点缀着细碎的白花——那是于朦走后,孩子们特意种的,说“太爷爷喜欢干净的花”。石碑旁立了块新的木牌,刻着“逆光五十载,薪火永相传”,字是“非遗少年班”最年长的学员写的,笔锋里藏着于朦当年教的“稳”。
这年夏天,葡萄架演唱会迎来“金禧之约”——半个世纪的约定,像一粒种子长成参天大树,枝桠间满是岁月的年轮。文旅局把“时光墙”扩建成了“逆光纪念馆”,里面陈列着于朦的老吉他、手写乐谱、土陶习作,还有那本泛黄的日记——赵峰留下的,扉页上贴着一朵干枯的小雏菊,是帕米尔高原的孩子送的第一份礼物。
演出当天,阿木的民乐乐队已是六世同堂,最年长的乐手是当年跟着于朦学冬不拉的少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艺人;最年幼的是阿木的曾孙女,才四岁,坐在特制的小椅子上,抱着迷你弹布尔,跟着节奏晃脑袋;法国老太太的孙女带着自己的孩子来,手里捧着两辈人珍藏的葡萄藤标本,笑着说:“这是跨越半个世纪的约定,我们会一直守下去。”
没有了于朦的舞台,却处处是他的影子——孩子们唱着他写的《葡萄架下的月光》,弹着他教的和弦,连舞台上的向日葵装饰,都是按他当年画的图纸扎的。当歌声飘在夜空里,台下的观众不分年龄,都跟着轻轻合唱,有人举着于朦的老照片,有人捧着他烧制的土陶,像在和他一起完成这场跨越时空的演出。
“于太爷爷说,光不用守,因为我们都是光。”台上,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如今已是非遗工坊的第三代负责人,举着那把老吉他,声音清亮,“今天,我们把光,传给更多人。”台下掌声雷动,风吹过葡萄架,叶子沙沙作响,像于朦在轻轻应和。
秋天,“逆光小镇”迎来了第一批国际研学团,外国孩子们跟着土陶匠人学揉泥,跟着民乐老师弹冬不拉,在向日葵花田里唱《逆光》。有个外国小男孩举着自己捏的陶太阳,用刚学会的中文说:“于爷爷的光,好温暖。”孩子们笑着告诉他,于爷爷的光,藏在每一块陶土、每一根琴弦里,藏在每一个认真生活的人心里。
这年冬天,“非遗活态传承项目”入选了“人类文明交流典范”,颁奖台上,阿木代表所有人接过证书,他特意带着于朦的老吉他,说:“这荣誉,属于于老师,属于每一个追光的人。”镜头扫过台下,满是熟悉的面孔——有“星光教室”的毕业生,有牧区的老师,有赵峰组织的志愿者,他们眼里的光,和于朦当年一模一样。
春节前夕,沙漠治理专家带着最新的航拍图回来,南疆的绿洲已连成一片绿色的海洋,“逆光小镇”像一颗明珠,嵌在绿洲中央。图上,于朦的名字刻在小镇的纪念碑上,旁边写着:“逆光而行,向阳而生;薪火相传,生生不息。”她把图贴在纪念馆的墙上,和于朦的照片并排,像他在亲眼看着自己的梦想,长成了参天大树。
除夕夜,小院里依旧热闹,却多了几分温柔的怀念。孩子们在“追光者”石碑前摆了一碗奶茶,是于朦生前最爱的味道;阿木的乐队弹起了《回声》,琴声里没有悲伤,只有传承的温暖;苏晓——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带着工作室的年轻人,给纪念馆挂了新的灯笼,灯笼上写着“于老师,我们想您了”。
小曾孙已经长大,他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葡萄架下,指着于朦的照片说:“爷爷是个很厉害的人,他把光,传给了我们。”孩子似懂非懂,伸手去摸照片里于朦的笑脸,小手软软的,像当年于朦摸他的头。
零点钟声敲响时,孩子们放起了烟花,烟花在夜空里炸开,像一朵巨大的向日葵,照亮了小院,照亮了纪念馆,照亮了“追光者”石碑。所有人都抬起头,望着烟花,仿佛看见于朦坐在葡萄架下,抱着老吉他,笑着看他们,看满院的光,看一代代的传承。
大年初一的清晨,孩子们在向日葵花田里弹起了《逆光》,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像一层金色的纱,飘在常青藤上,飘在老吉他上,飘在每一个人的笑脸上。“于爷爷,我们要去太空站办非遗分享会啦!”孩子们挥着小手喊,声音里满是朝气,像在告诉于朦,他的光,已经越过了山川湖海,飞向了更远的地方。
风里飘着向日葵的花香,混着葡萄的甜香,混着孩子们的笑声,成了岁月最动听的歌。没有人会忘记,五十年前,有个叫于朦的人,带着重生的勇气,从黑暗里走来,把仇恨熬成温柔,把遗憾种成希望,把自己活成了一束光,照亮了别人,也照亮了岁月。
如今,他的光,早已不是一束,而是一片星海——在孩子们的陶坯里,在冬不拉的琴声里,在绿洲的风里,在每一个记得他、热爱他的人心里,永远亮着,永远温暖,永远向阳。
小院的向日葵,还在年复一年地开花;葡萄架,还在年复一年地结果;追光的人,还在年复一年地前行。而于朦,就像那束永不熄灭的逆光,守着这片土地,守着这份热爱,守着所有的温暖与传承,直到岁月尽头,依旧与光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