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命，是我的。”
这句冰冷彻骨的宣告，此刻竟成了林啾啾在这绝境中唯一的“护身符”。她攥着衣角的指尖泛白，后背抵着冰冷的岩壁，看着前方涌动的血色雾气，连呼吸都不敢太重——方才妖兵嘶吼着撞碎结界的震感，还残留在四肢百骸里。
话音未落，第一波妖兵已然咆哮着冲至近前！它们形态狰狞，有的如同直立行走的蜥蜴，覆盖着粘稠的鳞甲，每走一步都在地面留下腐蚀的痕迹；有的则是多目多足的扭曲怪物，挥舞着锈迹斑斑却散发着腥臭的武器，裹挟着令人作呕的腥风，铺天盖地般涌来，仿佛要将两人彻底吞没。
寂灭动了。
他没有丝毫退避，反而向前踏出一步。仅仅一步，周身翻涌的魔气如同被投入火星的油海，轰然爆发！浓郁的黑色气息冲天而起，在他身后隐约凝聚成一尊三头六臂、面目模糊却煞气滔天的魔神虚影，虚影的六只手臂或持法印、或握利刃，虽看不清面容，却透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他甚至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只是简简单单地抬手，挥拳。
“嘭！”
一拳击出，前方的空气仿佛都被打爆，发出沉闷的音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妖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在接触到那凝练拳风的瞬间，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西瓜，轰然炸裂！碎骨、肉糜、腥臭的血液四散飞溅，有的甚至溅到了林啾啾脚边，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胃里瞬间翻江倒海。
这血腥暴戾的一幕，非但没有震慑住后续的妖兵，反而激发了它们骨子里的凶性。更多的怪物前仆后继地涌上，有的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口，试图从侧面偷袭；有的则掷出带毒的骨矛，直取寂灭要害。
寂灭身形如鬼魅，在妖兵浪潮中穿梭。他时而化掌为刀，漆黑的手刀划过，轻易将一只身披重甲的犀牛妖连甲带身躯斩为两段，黑色的血液顺着断口喷涌而出；时而并指如剑，指尖吞吐着毁灭性的黑芒，点出之处，无论是坚硬的骨甲还是扭曲的肢体，尽皆洞穿、湮灭，只留下一缕缕黑色的烟尘。
他战斗的方式直接、高效，甚至带着一种残酷的美感——每一击都精准地落在妖兵的要害，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仿佛早已将这些怪物的弱点刻入骨髓。魔气所过之处，如同死亡风暴席卷，残肢断臂四处抛飞，凄厉的惨嚎此起彼伏，将这葬妖渊入口彻底化作了血肉磨坊。
林啾啾被他牢牢护在身后（或者说，禁锢在身后），被迫目睹着这地狱般的场景。浓烈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她紧紧闭着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可耳边却不断传来骨头碎裂的“咔嚓”声、血肉分离的“噗嗤”声，还有妖兵临死前的哀嚎，每一声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然而，在极致的恐惧中，一丝异样的观察却悄然浮现。
她注意到，寂灭的杀戮并非无差别。
有一次，一只看起来刚成年不久、体型瘦小的猫妖混在妖兵中冲来——它的毛发杂乱，爪子还带着未褪的稚气，明显是被后面的妖兵驱赶着上前，动作里满是恐惧。当一只狂暴的熊妖被寂灭一拳轰飞，沉重的残躯恰好砸向那只吓呆的猫妖时，林啾啾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可下一秒，她看到寂灭那即将拍出的、足以将熊妖残躯连同猫妖一起化为齑粉的手掌，竟微微顿了一下。
随即，他手腕极其细微地一偏，掌风擦着猫妖的头顶掠过，只削断了它几根灰毛，顺势将后方另一只扑来的狼妖拍成了肉泥。而那猫妖，则被他随后拂过的袖风轻轻扫到了战圈之外，摔在地上晕了过去，胸口还在微微起伏，显然保住了性命。
还有几次，面对那些只有本能、灵智低下的低等小妖——比如只会乱撞的土傀儡、没什么攻击力的飞虫精，寂灭往往只是用魔气将其震飞、击晕，或者断其爪牙，让它们失去战斗能力，却并未下死手。
这与他对那些凶悍妖兵、强大妖兽的狠辣手段形成了鲜明对比——对付那些浑身戾气、主动伤人的怪物，他从不会留情，出手便是绝杀。
仿佛……他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只杀该杀之“恶”？
这个发现让林啾啾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一个双手沾满血腥、前一刻还口口声声要让她形神俱灭的魔头，竟然……还挺有原则？她甚至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才会从这地狱般的杀戮里，看出“原则”这种东西。
趁着寂灭将一波攻势暂时清空，周围的妖兵被血腥气震慑，暂时畏缩不敢上前的间隙，林啾啾忍不住抬起苍白的脸，看着他那散发着冰冷煞气的背影——他的黑袍上溅满了黑色的妖血，却依旧挺直如松，仿佛方才的杀戮对他而言，不过是抬手间的小事。她声音带着颤抖和难以置信，小声嘀咕了一句：
“喂……你这魔头……杀人还看KPI的吗？怎么还……挑对象？”
寂灭正准备应对下一波冲击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他没有回头，连肩膀都没动一下，冰冷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回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超度业障深重者，是功德。滥杀无辜生灵，是造业。贫僧，分得清。”
林啾啾：“……”
她彻底无语了。一个堕了魔的和尚，一边用拳头进行物理意义上的“超度”，一边还跟她讲功德和业障？这逻辑简直完美地自洽了，她竟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憋得脸颊发烫，心里又气又觉得荒诞。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中，一个娇媚入骨，却又带着刻骨阴冷的女声，突兀地在战场边缘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平静：
“呵呵呵……寂灭大师，真是好手段，好慈悲啊。”
血色雾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拨开，向两侧分开，身着如火红裙的青黛，袅袅娜娜地走了出来。她赤着脚踩在满是残肢的地面上，裙摆扫过妖兵的碎肉，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带着一种玩味的、如同打量艺术品般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的妖兵残骸。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被寂灭护在身后的林啾啾身上，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的目光重新转向寂灭，声音甜得发腻，却字字如刀，像是在揭什么隐秘的伤疤：
“大师，别来无恙？妾身送您的这份‘大礼’——这枚最好用的棋子，您用得，可还顺手？”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