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六月四日,上海广告拍摄结束当夜,航班晚点。保姆车把两人送回宿舍时已过零点,电梯里只剩昏黄灯光与层层叠累的疲惫。严浩翔的右臂还吊着纱布,却因连轴转的拍摄而面色苍白;贺峻霖抱着相机包,靠在他左侧,像一株被雨水打湿的芦苇。
"叮——"楼层到了。走廊感应灯亮起,冷白的光把两人的影子压成狭长一道。严浩翔低头掏房卡,钥匙串却啪嗒掉地。贺峻霖俯身去捡,起得太急,额头撞上那人的锁骨。短暂的疼,像电流。他们对视,空气里倏然浮起海盐与薄荷混杂的味道——威海日出后的第七天,谁也没再提"愿望"的后续,却把某种躁动带回了日常。
"抱歉。"贺峻霖先开口,嗓音发干。严浩翔没应声,左手接过钥匙,指尖无意扫过他的掌心,像火柴擦过磷面。门锁"咔哒"转动,走廊重归寂静,却有什么在暗处被点燃。
二
凌晨一点半,宿舍空荡。队友们飞去长沙录综艺,十九层只剩他们。贺峻霖冲完澡,发现洗衣机坏了,一堆湿透的毛巾堆在沥水篮。他抱着盆去对面——那是公用的烘干房。
门虚掩,暖黄灯光泻出。推开门,严浩翔赤着上身,左肩搭一条浴巾,右手艰难地往滚筒放衣物。纱布被水气蒸得微卷,边缘露出一线尚未愈合的粉肉。贺峻霖呼吸一滞:"医生说了不能沾水!"严浩翔回头,额发滴水,顺着锁骨滑到胸骨上方那道淡色疤痕——那是早年练习特技留下的。他耸肩,笑得混不吝:"出汗更难受。"
贺峻霖把盆放地上,上前夺过浴巾,替他按住纱布边缘。指尖触到皮肤,温度灼热。滚筒"嗡嗡"旋转,像遥远而沉闷的鼓点。两人距离极近,呼吸交错,薄荷沐浴露的味道蒸腾。严浩翔垂眼,看那人睫毛在灯下颤成蝶翼,忽然开口:"威海那张底片,洗出来了么?"
贺峻霖手一抖,浴巾掉地上。他弯腰去捡,起身的瞬间被严浩翔左手握住腕骨——没受伤的左手,掌心潮湿。相机包还挂在他肩上,背带勒出锁骨的线条,像一道禁忌的弦。
"底片……"贺峻霖声音发哑,"还没。"其实早洗好了,就放在卧室抽屉,他不敢看——相纸里,日出下两人十指相扣,影子重叠成剪影,像某种公开的秘密。
三
烘干机"滴——"一声结束,空气却更潮。严浩翔没松手,拇指摩挲那人腕侧淡青血管,力道轻得像试探,又像确认。贺峻霖被那温度灼得发疼,下意识后退半步,背脊抵上墙,"咚"地闷响。相机包滑落,摔在地上,镜头盖弹开,滚到严浩翔脚边。
他们同时俯身,额头再次相撞。疼得低哼,却没人后退。严浩翔用左手捧住他后脑,指腹插进发间,声音低哑:"别动。"贺峻霖真的不动了,呼吸急促,胸腔起伏,像被猎人按在爪下的蝶。灯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面,重叠、扭曲,像海浪扑上礁石又碎裂。
"严浩翔……"贺峻霖唤他名字,尾音却在颤。下一秒,所有声音被堵住——一个带着潮湿热度的吻落在唇角,先是轻擦,像试探温度,继而加重,舌尖掠过下唇,勾出一点牛奶蜂蜜的甜。贺峻霖大脑瞬间空白,手指无意识抓住那人腰侧的皮肤,指甲陷入,留下半月形深痕。疼痛让严浩翔低哼,却更近一步,膝盖挤进他双腿之间,唇齿间尝到海盐与薄荷,还有淡淡的止血药苦味。
滚筒烘干机再次启动,像被谁误触,轰隆作响。热风扑出,吹乱两人发丝,也吹得理智"噼啪"开裂。贺峻霖被吻得缺氧,眼角渗出一点湿意,却抬手攀上那人左肩,指尖绕过纱布,触到灼热的颈动脉。世界在天旋地转,只剩心跳与鼓点重叠。
四
"嘶——"严浩翔突然偏头,唇离开半寸,额头抵在贺峻霖肩窝,呼吸滚烫。右臂的伤口被压到,血渗出纱布,殷红一点。贺峻霖如梦初醒,慌忙松手,声音带着未褪的沙哑:"对、对不起——"他想查看伤口,却被严浩翔左手扣住后颈,迫使两人对视。那人眼底布满血丝,却亮得吓人:"别道歉。"
气息交缠,唇再次贴近,却只是轻擦,像确认彼此存在。贺峻霖闭眼,听见自己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像要冲破肋骨。严浩翔用额头抵着他,低声道:"我原本……想等手好了。"声音低哑,尾音却颤,"可你刚才看我那一眼,我就忍不了。"
贺峻霖喉咙发紧,伸手捧住那人左脸,指腹擦过湿漉漉的睫毛:"那就别忍。"话音落下,他主动吻上去——生涩、笨拙,却带着少年孤勇。唇齿再次相撞,呼吸被掠夺,世界颠倒。热风与薄荷交织,像一场盛夏暴雨,把两人浇得湿透,也浇得理智寸草不生。
五
烘干机停止,热风散去。严浩翔用左手拇指擦过贺峻霖下唇,抹去一点晶亮水渍,声音低得近乎气音:"疼吗?"贺峻霖摇头,耳尖红得滴血。那人却俯身,在他唇角轻轻舔过,像安抚,又像确认:"我咬的。"陈述句,带着一点餮足的骄傲。
相机包躺在脚边,镜头盖孤零零滚动。严浩翔弯腰捡起,指腹擦过盖面,忽然道:"威海那张底片,我想看。"贺峻霖呼吸一滞,半晌,点头:"在我房间。"
六
走廊再次陷入寂静,感应灯一盏接一盏熄灭。贺峻霖走在前,严浩翔落后半步,左手插兜,右手臂弯挂着的纱布渗出一点新红。房门合拢的瞬间,世界被关在黑暗里,只剩窗帘缝隙漏进的霓虹,把两人影子投在墙面,像两道交错的潮汐线。
抽屉拉开,相纸取出。显影完成的照片里,日出金橙,海浪翻白,两人十指相扣,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桥。严浩翔用左手捏住照片边缘,指腹摩挲那道重叠的剪影,声音低哑:"底片可以复印么?"
贺峻霖没回答,只伸手环住那人腰侧,避开纱布,把脸埋进肩窝。呼吸滚烫,心跳相贴。半晌,他闷声道:"严浩翔,我们……"尾音消失在喉咙,像怕惊动什么。严浩翔却接过话,用额头抵着他,一字一顿:"我们,慢慢来。"
霓虹闪烁,像远处舞台灯。无人知晓,在这个无月也无风的深夜,烘干房的热风与止血药苦味交织,把两个少年推到一个临界点——吻已失控,心跳已泄密,而前路尚远。可他们十指相扣,像日出照片里那样,用尽全力,把彼此写进同一帧剪影。
七
凌晨三点十九分,对面宿舍的门轻轻合上。贺峻霖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指尖触到仍发麻的下唇。手机亮起,一条新微信:
【严浩翔:伤口有点疼,睡不着。】
【严浩翔:可我更怕——】
【严浩翔:怕今晚只是梦。】
贺峻霖把脸埋进膝盖,嘴角却扬起。屏幕蓝光映亮他泛红的眼眶,他打字,指尖微颤:
【贺峻霖:不是梦。】
【贺峻霖:晚安,浩翔。】
【贺峻霖:明天见,男朋友。】
发送完毕,他把手机按在胸口,听自己心脏跳得又重又快,像刚结束一场高强度彩排。而对门,严浩翔靠在床头,纱布重新渗血,却低低笑出声。窗外,初夏的风掠过银杏,叶片簌簌作响,像无数细小的掌声——为两个终于吻到日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