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风裹着冷意，刮在脸上像细针扎。张桂源站在火车站台的柱子后面，指尖紧紧攥着那枚新钥匙，冰凉的金属硌得掌心发疼——今天是张函瑞走的日子，他终究还是来了，却没敢站到张函瑞面前。
远处传来行李箱滚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张桂源悄悄探出头，就看见张函瑞背着黑色双肩包，跟在他爸妈身后走过来。少年穿着一件浅灰色的外套，头发比之前短了些，侧脸在冷光里显得格外单薄。他的目光一直在站台上来回扫，像是在找什么人，嘴唇抿得紧紧的，眼底藏着没说出口的期待。
张桂源的心脏猛地缩了一下，他几乎要冲出去喊张函瑞的名字，可脚像被钉在地上，怎么也动不了。他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哭，怕张函瑞看到他会更舍不得，更怕那句“别走”会不受控制地滚出喉咙。
“函瑞，快过来，车要开始检票了。”张函瑞妈妈的声音传来，带着点催促。
张函瑞应了一声，却还是回头看了眼站台入口的方向，眼神里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像被风吹灭的烛火。他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旧铜钥匙——那是张桂源当初给他的，现在被他磨得光滑了些，却还是留着当初那点毛刺的形状。他其实知道张桂源可能会来，就像他知道张桂源不会真的舍得不送他，可直到检票口就在眼前，他还是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是不是在等张桂源？”张函瑞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放得很轻，“他可能是怕分别太难过，才没来的。”
张函瑞点了点头，却没说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信封，里面装着一张画——是他昨晚熬夜画的，画的是他和张桂源在操场打羽毛球的样子，夕阳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旁边写着“约定不变”。他原本想亲手交给张桂源，现在却只能把信封重新塞回口袋，指尖攥得发皱。
检票员开始检票了，张函瑞跟着爸妈往前走，脚步慢得像灌了铅。他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站台越来越短，人群越来越模糊，可那个熟悉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躲在柱子后面的张桂源看着张函瑞的背影一点点靠近检票口，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看到张函瑞一次次回头，看到少年眼底的失落，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冲过去，想把张函瑞拉回来，想告诉他“我舍不得你走”，可理智却死死拽着他——他不能这么做，他不能耽误张函瑞的未来。
就在张函瑞即将走进检票口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下脚步，朝着站台的方向大喊了一声：“张桂源！我会回来的！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声音在空旷的站台上回荡，带着少年人的倔强和不舍，也带着没说出口的委屈。周围的人都转过头看他，张函瑞却不管不顾，只是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等着一个回应。
柱子后面的张桂源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他想回应张函瑞，想告诉他“我没忘”，可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发不出来。他只能看着张函瑞在爸妈的劝说下，慢慢走进检票口，背影最终消失在人群里。
直到火车开动的鸣笛声响起，张桂源才从柱子后面走出来。他站在张函瑞刚才站过的地方，看着火车缓缓驶离站台，越来越远，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视线里。
站台渐渐空了下来，风更冷了，刮得他眼睛生疼。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新钥匙，又从书包里拿出那本深蓝色笔记本，翻开最后一页，写下：“今天他走了，我在站台看着他，没敢让他看见。他喊我的名字，说会回来，说没忘约定。我也没忘，从来都没忘。”
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墨迹，像一朵小小的花。张桂源蹲在地上，抱着笔记本，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没人知道这个穿着校服的少年为什么难过，也没人知道，他心里藏着一个关于约定的秘密，藏着一个再也忍不住的告别。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桂源才慢慢站起来。他擦了擦眼泪，把笔记本和钥匙放进书包里，转身走出火车站。街上的人很多，车水马龙，可他却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像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沿着来时的路慢慢走，路过那家奶茶店时，看到老板娘正站在门口收拾东西。老板娘看到他，笑着打招呼：“小伙子，好久没来了，要不要来杯珍珠奶茶？还是少糖？”
张桂源停下脚步，看着奶茶店的招牌，眼泪又差点掉下来。他想起以前，他和张函瑞总是在这里喝奶茶，张函瑞总爱抢他杯子里的珍珠，说“你的珍珠比我的多”。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了。
“不用了，谢谢。”张桂源轻声说，转身继续往前走。
回到家，家里还是空荡荡的。张桂源把书包扔在沙发上，从里面拿出那个信封——是早上他在张函瑞家门口捡到的，信封上写着“给张桂源”，字迹是他熟悉的张函瑞的笔迹。他昨天晚上其实去了张函瑞家楼下，想跟张函瑞说声再见，却看到张函瑞在窗边画画，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敢上去，直到早上路过，才看到门口的信封。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里面果然是那张画。画纸上的两个人笑得很开心，夕阳的颜色涂得很暖，旁边的“约定不变”四个字，写得格外用力。张桂源把画贴在胸口，仿佛还能感受到张函瑞画画时的温度，感受到少年没说出口的不舍。
接下来的日子，张桂源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每天上课、记笔记、放学回家，只是身边少了一个叽叽喳喳的身影，少了一个总爱拉着他打羽毛球的人，少了一个会跟他抢珍珠奶茶的人。
教室里靠窗的位置，从此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还是习惯把深蓝色笔记本放在抽屉里，每天都会写几句话，有时候是关于学校的事，有时候是想念张函瑞的话，就像在跟张函瑞分享日常一样。
有一次上体育课，老师让大家自由活动。张桂源一个人走到操场的角落，那里是他和张函瑞以前打羽毛球的地方。他看着空荡荡的场地，想起以前张函瑞总爱在这里出错，想起他们一起练跳绳的日子，想起运动会上一起拿奖的喜悦，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新钥匙，又从书包里拿出张函瑞给他的旧铜钥匙，把两枚钥匙放在一起。一枚生锈，一枚崭新，却都留着彼此的温度，留着那个没说出口的约定。
“张函瑞，”张桂源轻声说，声音在风里飘得很远，“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远处的蝉鸣声，像是在回应他，又像是在提醒他，那个约定，还在等着他们去实现。
日子一天天过去，冬天来了，下雪了。张桂源一个人在雪地里走，想起以前张函瑞总爱拉着他在雪地里堆雪人，想起两个人的手被冻得发红，却还是笑得很开心。他蹲在雪地里，堆了一个小小的雪人，又在雪人旁边堆了一个，像他和张函瑞的样子。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两枚钥匙，放在雪人的手里，轻声说：“张函瑞，下雪了，你那边下雪了吗？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堆雪人的日子吗？”
雪越下越大，把两个小雪人盖得越来越厚，也把张桂源的思念，埋得越来越深。他知道，不管时间过去多久，不管距离有多远，他都不会忘记那个约定，不会忘记那个在蝉鸣里和他约定未来的少年，不会忘记那个在站台上喊着他名字的少年。
而那两枚钥匙，还有那本写满思念的笔记本，会陪着他，等着张函瑞回来的那一天，等着他们一起实现约定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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