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别报备你在哪。”
我转进胡同口,地上的石砖湿了。等红灯的时候,背包肩带勒得骨头疼,我换了一只肩。绿灯跳了两下,我跨过去。左边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侧头,两个黑口罩提着拍摄机正往这边跑,镜头上覆着一个塑料罩。防雨。
他们举起来要怼我脸。我的手还没抬起,镜头“咣”一声被人拍下来,罩子飞出去,咕噜噜滚到井盖边。
侯明昊隔着两步,不碰我,直接朝那俩人扬了扬下巴:“证件。”声音短,硬。“没有,走派出所。你们直播间昨晚被封一次了,想再来一次?”
两个黑口罩愣了一下,其中一个骂了一句,转身跑。另一个还想抢机器,保安和网格员从街角冒出来,迅速靠过来。侯明昊往后退,不挡在我前面,冲网格员点了点:“这两个,我刚报警了。”
我没说话,把口罩往上拽了拽,继续走。过了两个路口,手机震了一下,是医院挂号平台的推送。我按掉。
晚上回到家,门口贴着新的硬塑牌,下面多了三行小字:“蓝灯应援物禁入小区。违法直送派出所。网格站电话:XXX。”我把那张条子的边用手抚平。屋里暖气片有一股淡铁味。我洗了手,开收音机,八四七的嗓音稳了,比前天清楚。
九点半,窗外的风缩了点。我把垃圾系好,拎着下楼。北门边坐着一个人,鸭舌帽,口罩,背薄。他没抬头,胳膊曲着,贴在膝盖上,像在发抖。
我停住:“你干嘛?”
他抬脸,眼窝发青,眼尾有一道小红痕,鼻翼两边红得厉害。他没说话,咳了一声,短,尖。蓝色手套插在口袋里,露出指骨边那道痂裂开了。
“发烧?”我站在两米外,声音压下去,“站起来。”
他慢慢扶着栏杆站起来,手背贴上去,像抓住了冰。他抬了抬手机,没解锁:“我没靠近你。”
“把嘴闭上。”我拦下一辆车,“去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坐副驾。窗开一半。”
他没上副驾,自觉拉开后门,坐最后一排。我对司机说地址,车里有股消毒水混橘皮的味道。半路红灯,他咳了一下,抬手挡住嘴,手心朝上,像怕把东西弄脏座椅。
到了门口,我掏出两百块塞给挂号窗口:“不用名字。”护士抬头看我,又看他。侯明昊把帽檐压低,站在门边,不靠近,让护士看喉咙时往后退半步,声音哑得像沙子:“发烧贴吗?我回去贴。”
护士给他量温,三十八度六。这数字像一粒石子砸在水面上,溅起一环。我把消炎药和退烧药拿过来,塞进他手里:“吃。你走。”
他捏着药,指节松了又紧:“我不在你楼下。”
“滚。”我提了垃圾袋的空绳,掉头走。他没追,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护士说:“不要录我名字。”声音低低的,我没回头。
回到家,收音机那边评书讲到“村口那棵槐树”。我把隔夜饭热了一碗,勺子碰瓷碗边,叮一下响。手机亮,是工作室发的“蓝灯物料销毁凭证”,打印纸上压了红章,旁边站着律师的影子。
我发了两个字:“收到。”
凌晨一点半,物业群里有网格员发视频,北门两处巡查、一处临检,粉头处罚公示挂在公告栏第一行。我回了个“辛苦”。刚发出去,陌生号弹进来:“他在药店门口坐了二十分钟,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