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挪移的眩晕感逐渐消退,百里奕凡和禾月脚下一实,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片巨大的、仿佛被无形力场笼罩的荒芜山谷。天色晦暗,铅灰色的云层低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阴气与水腥味,比乱葬岗更甚。山谷中央,是一个望不见边际的、死气沉沉的黑色湖泊,湖水粘稠如墨,不起丝毫波澜。
而此刻,最让两人头皮发麻的景象,正在那黑色湖面之上上演——
浮游尸。
密密麻麻,难以计数。
它们并非沉于水底,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的丝线牵引,悬浮在离湖面数尺的空中。这些尸体形态各异,有现代装束,有古代衣冠,甚至有些肢体残缺,明显是死于非命。它们共同的特点是皮肤呈现一种被水长期浸泡后的惨白浮肿,双目空洞,周身散发着浓郁的死气和一种……奇异的、仿佛被“定格”在死亡瞬间的怨念。
它们就那样静静地悬浮着,随着山谷中微弱的气流缓缓漂动,如同沉睡在水族箱中的诡异展品,无声无息,却汇聚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死亡之海。
“这……这是什么……”禾月声音发颤,下意识地抓紧了百里奕凡的胳膊。
百里奕凡也感觉喉咙发干,眼前的景象超出了她所有的认知。“浮游尸……这就是浮游尸?”
她想起之前零星听过的名词,原来指的是这种悬而不沉、怨念凝聚不散的诡异尸群!
此刻,山谷边缘的高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除了她们这边的大佬团,还有许多气息各异、服装古怪的陌生人,显然都是被那“杆子”事件惊动而来的各方势力。人群泾渭分明,彼此之间带着审视与戒备,气氛凝重而紧张。
何阎安、风淼等人并未带着她们靠近人群中心,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偏僻但视野开阔的位置停下。大佬们的目光都聚焦在黑色湖泊的中心区域,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老板,‘杆子’……就是指这个?”百里奕凡忍不住小声问。
何阎安目光未动,只是冷冷道:“有人在此地,以特殊手法‘起杆’,惊动了这片沉寂多年的‘葬尸湖’,引出了这万千浮游尸。”
风淼轻声补充,语气凝重:“‘起杆’并非字面意思的杆子,而是行话,意指以某种极其高调或特殊的方式,主动引发、揭示某个隐秘的重大事件或地点。 此次‘起杆’之人,手段莫测,目的不明。”
百里奕凡和禾月恍然,原来“是谁起的杆子”是在问谁是这场惊天事件的发起人和主导者!
就在这时,黑色湖泊的中心,那粘稠的湖水开始无声地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更加阴冷、更加古老、带着滔天怨念的气息,如同沉睡的凶兽,缓缓苏醒……
---
(镜头转换)
就在百里奕凡等人凝神关注湖心异变的同时,在这片山谷的更高处,在一片常人乃至在场绝大多数修行者都无法感知、无法窥见的虚无层面,景象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晦暗的天空,没有黑色的湖泊,也没有浮游的尸群。只有一片无垠的、仿佛由纯粹概念与规则构成的虚空。
虚空中,悬浮着一张古朴的石质圆桌。
桌旁,坐着两位女子。
一位身着黑色衣裳,款式奇特,融合了古希腊长袍的垂坠感与东方服饰的含蓄,却又隐隐透出西方教廷袍服的庄重轮廓。她一头乌黑长发披散,头上罩着一层薄薄的黑色盖头,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与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她周身气息幽邃难明,仿佛承载着世间一切的阴影与隐秘。
另一位则通体纯白,穿着更为明显的、类似教廷高层所有的宽大白色袍服,袍袖与衣摆绣着金色的繁复纹路,圣洁而威严。她的面容同样模糊,笼罩在一层柔和却不容亵渎的白光中,只有一双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真伪的眼眸,清晰而淡漠。
她们的衣着,东西交融,古今混杂,难以界定其确切的来源与归属。
黑服女子纤细的手指间,把玩着一叠卡牌。那些卡牌底色暗沉,图案扭曲,散发着贪婪、憎恨、欺骗、暴虐等等纯粹的恶念气息。这是 【全恶人牌】。
白袍女子手中同样握着一叠卡牌,却是底色纯白,图案圣洁,流淌着仁慈、勇气、公正、牺牲等良善之光。这是 【全好人牌】。
而在她们之间的石桌中央,则平铺着另外一堆数量更多的卡牌。这些卡牌色调灰暗,图案模糊不定,时而显现出善良的微光,时而又透出邪恶的阴影,充满了矛盾与不确定性。这是 【所有的中立】。
两位女子的目光,并未投向下方山谷中那触目惊心的浮游尸湖,也未关注那些严阵以待的各方势力。她们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虚空,落在了那引发一切的“起杆”之因,或是某个更深远、更本质的节点上。
黑服女子指尖轻轻点过一张“恶人牌”,牌面上扭曲的图案似乎活了过来,发出无声的嘶嚎。
白袍女子则抚过一张“好人牌”,圣洁的光芒微微荡漾,驱散着周遭无形的灰暗。
她们沉默着,如同亘古存在的裁判,审视着桌上那象征着世间众生百态、善恶交织的牌局,等待着某个关键筹码的落下,或是某张足以打破平衡的……鬼牌出现。
下方的纷争与危机,于她们而言,或许只是这宏大牌局中,微不足道的一缕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