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尸事件发生后的往生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何阎安几乎一言不发,只是用她那特有的、冷冽的目光反复审视着店内的每一寸角落,尤其是通往地下室的那扇隐蔽小门。百里奕凡大气不敢出,默默做着日常打扫,心里却像有猫在抓,无数个疑问翻腾不休。
临近中午,店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百里奕凡抬头,意外地看到风淼道长带着禾月走了进来。风淼依旧是一身棉麻道袍,步履从容,脸上挂着惯有的温和笑意。禾月跟在她身后,看到店内的低气压和百里奕凡略显苍白的脸色,眼中流露出担忧。
“无量天尊。”风淼打了个稽首,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店铺,最后落在面覆寒霜的何阎安身上,“何老板,贫道感应到此处气机有异,似有阴浊之物扰动留下的残迹,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何阎安抬眸,眼神锐利地看向风淼,语气疏离:“不劳风淼道长费心,一点小问题,我自己能处理。”
“哦?”风淼眉梢微挑,笑容不变,“若是寻常小事,自然无需贫道置喙。只是,这残留的气息……颇为特殊,带着地底阴煞与未散之怨,恐怕并非寻常‘走影’那么简单。可是丢了要紧物事?”
百里奕凡心中一震,这道长好厉害的眼力!只是“感应气机”就能知道这么多?她偷偷看向禾月,禾月轻轻点了点头,示意风淼说的是真的。
何阎安眼神微凝,沉默了片刻,才冷声道:“道长消息灵通。”
“非是消息灵通,只是同为修行之人,对此类气息敏感些罢了。”风淼走上前几步,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窗台和门轴,“手法很干净,用了‘避尘粉’掩盖自身气息,看来是行家里手。何老板可有头绪?”
何阎安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道:“道长此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个?”
“自然是来帮忙的。”风淼说得理所当然,“此物若流落在外,恐生事端,殃及无辜。多一人便多一分力。禾月心思细腻,感知纯净,或可助我探查那些微残留的‘念’。”她说着,示意了一下身边的禾月。
禾月立刻上前一步,对着何阎安恭敬地行了一礼:“何老板,我和师父希望能帮上忙。”
何阎安的视线在风淼和禾月身上来回扫视,那双狭长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百里奕凡在一旁看得紧张不已,她既希望能多些人手帮忙找到那危险的“阴身”,又本能地对风淼的主动介入感到警惕。这道长,是真的出于慈悲心,还是想趁机探查往生斋的秘密?甚至……窃贼会不会与她有关?此刻她这番作态,是贼喊捉贼吗?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道长了。”何阎安最终淡淡开口,算是默许了。她让开身子,露出了通往地下室的门。“丢失的,是一具前日从‘九阴地’起出的‘阴身’,女子,约双十年华,身着旧式红衣,以‘水镜符’镇压于眉心。如今符箓已失。”
“红衣?九阴地?”风淼闻言,神色也凝重了几分,“这可是极易‘走煞’的格局。何老板,你这次惹的麻烦不小啊。”她的语气里听不出是关切还是责备。
“不劳提醒。”何阎安语气依旧冰冷。
风淼不再多言,示意禾月跟上,便要进入地下室。禾月有些紧张地看了百里奕凡一眼,深吸一口气,跟在风淼身后。
“等等!”百里奕凡忍不住开口,她看向何阎安,“老板,我也下去看看吧?多个人多双眼睛。”她不放心让禾月一个人跟着下去,同时也对那神秘的地下室充满了好奇。
何阎安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跟上。记住,下去后,管好眼睛和手,不该碰的别碰,不该问的别问。”
阴暗潮湿的楼梯向下延伸,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檀香和草药味,混合着一种泥土与陈旧物品的气息。地下室面积不大,但摆放着许多盖着白布的物品,形状各异,看得百里奕凡心头直跳。正中央有一个石台,此刻上面空无一物,想必就是原本放置那具“阴身”的地方。
风淼站在石台前,闭目凝神,手指掐诀,似乎在感应着什么。禾月也学着她的样子,努力静心感知。过了一会儿,禾月忽然轻声说道:“师父,这里……有一种很悲伤、很愤怒的感觉,断断续续的……像……像哭声……”
风淼睁开眼,赞许地看了禾月一眼:“不错。残留的‘念’很微弱,但确实存在。”她转向何阎安,“对方很谨慎,几乎没留下指向自身的痕迹。不过,能如此精准地找到这里,盗走这具特定‘阴身’,必然是对此道极为了解之人,甚至……可能知晓它的来历和用途。”
何阎安眼神幽深,没有说话。
百里奕凡看着空荡荡的石台,又看看凝神感应的风淼师徒,再看向沉默不语的何阎安,只觉得这小小的地下室里,每个人似乎都藏着心事。风淼的援手是真心还是假意?何阎安的沉默是无奈还是另有算计?那个悲伤愤怒的“念”,是属于那具丢失的“阴身”,还是暗示着更复杂的隐情?
真相,仿佛被笼罩在一团更浓的迷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