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婉君辞职的消息，像颗小石子投进盛世集团的平静湖面。
小姑娘走得仓促，只留下一封手写辞职信，字里行间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领。部门主管一头雾水，只说前一晚看到她哭着跑出公司，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林悦看着辞职信，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她想起宴婉君看向沈砚舟时那亮晶晶的眼神，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沈砚舟呢？”她问助理。
“沈助理在茶水间冲咖啡。”
林悦起身走去茶水间，远远就看见沈砚舟靠在吧台边，指尖转着个马克杯，桃花眼弯着，笑起来梨涡浅浅，正和保洁阿姨说笑着什么，浑身透着无害的少年气，像极了刚进校园的大学生。
“姐姐。”他看到林悦，眼睛瞬间亮了，几步迎上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夹，“找我？”
“宴婉君辞职了。”林悦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些什么。
沈砚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辞职？为什么呀？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不知道，”林悦不动声色，“说是家里有事。”
“哦，”沈砚舟低下头，帮她冲了杯温水，递过来时手指微微蜷着，“可能是刚毕业不适应吧。挺可惜的，她曲奇做得还挺好吃。”
他语气坦然，眼神清澈，看不出丝毫破绽。
林悦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微凉，忽然想起顾衍曾说过的话——沈砚舟是天生的演员，疯起来能舔刀刃，乖起来能骗走所有人的信任。
她没再追问，转身回了办公室。
夜里十点，林悦加完班准备离开，却在地下车库看到了沈砚舟。
他没穿白天那身熨帖的衬衫，换了件黑色连帽卫衣，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车库昏暗的灯光落在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上，桃花眼褪去了所有温度，像淬了冰的玻璃珠。
他面前站着个男人，是市场部的一个组长，此刻正抖得像筛糠，裤脚渗出深色的水渍——显然是吓尿了。
“沈、沈助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男人语无伦次地求饶，“我不该背后说林总坏话，更不该、不该怂恿宴婉君去缠你……求你放过我……”
沈砚舟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他手里捏着个小小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男人油腻的声音：“……那姓林的能爬到今天的位置，还不是靠秦少？沈砚舟那小子看着乖，指不定怎么巴结上她的……你去试试，拿下沈砚舟，以后在公司还不是横着走？”
录音放完，车库里一片死寂。
沈砚舟终于开口，声音低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说完了？”
男人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我再也不敢了！求你……”
“晚了。”沈砚舟笑了，梨涡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却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你不该提姐姐，更不该把那小姑娘当枪使。”
他抬脚，踩在男人的手背上，缓缓用力。骨裂的脆响伴随着男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在空旷的车库里回荡。
“记住了，”沈砚舟俯下身，帽檐下的眼睛亮得诡异，“她是我的底线。碰了她的人，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男人的惨叫声渐弱，最后只剩下呜咽。
沈砚舟直起身，拍了拍卫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身时正好对上林悦的目光。
他愣了一瞬，随即像被戳破的气球，所有的戾气瞬间褪去，眼底涌上慌乱和无措，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姐姐……你怎么还没走？”他声音发颤，手指紧张地绞着卫衣绳子。
林悦站在原地，看着他这副瞬间切换的“温顺”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终于明白宴婉君为什么会辞职。
昨晚，这小姑娘大概是撞见了相似的场景——或许是沈砚舟在教训那个怂恿她的组长，或许是他用那双眼桃花眼，笑着说出最残忍的话。那副与白天截然不同的、带着血腥味的獠牙，足以吓退任何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
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好人？
沈砚舟的乖巧，他的温顺，他对着她时亮晶晶的眼睛，不过是演给她看的戏码。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是条疯犬，用最狠戾的方式，守护着他认定的“领地”。
“处理干净。”林悦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砚舟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狂喜和偏执的兴奋——她看到了，她什么都看到了，却没有责怪他！
“嗯！”他用力点头，像只得到指令的猎犬，转身走向那个还在呜咽的男人，眼底的疯狂再次燃起。
林悦没再看，转身走出车库。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
宴婉君的离开，或许对她而言，反而是种幸运。
回到家，林悦刚洗漱完，就收到沈砚舟的消息：“姐姐，都处理好了。你早点睡，别想太多。”
她没回，只是走到客厅，看着茶几上那个被洗得锃亮的玻璃杯——是她今晚喝过的。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杯壁上细微的反光。
林悦拿起杯子，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
这大概就是沈砚舟。
一半是温顺如犬的伪装，一半是夜幕下藏不住的獠牙。
而她，既然捡回了这条疯犬，就得接受他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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