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淬了冰的针，扎在林悦裸露的脚踝上，疼得她打了个寒颤。
她扶着斑驳的墙根，咳得撕心裂肺，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肺腑的剧痛。口袋里那张薄薄的诊断单早被雨水浸透——急性肺炎，医生说再拖就危险了。可她现在连买一支退烧药的钱都没有，赵慧把她赶出林家时，只甩了句“偷东西的贱种不配花林家的钱”，连她攒了半年的兼职工资都扣下了。
偷东西？
林悦惨笑一声，雨水混着眼泪滑进嘴里，又苦又涩。
她偷了什么？是那支林梦瑶随手丢在梳妆台、转头就赖在她头上的玉簪吗？还是苏然那句轻飘飘的“我亲眼看见她拿了”，就钉死了她所有辩解的罪名？
苏然……
这个名字像根毒刺，扎得她心脏抽痛。
他是林家的世交之子，是她放在心尖上喜欢了五年的人。她为了他放弃保送名额，每天打三份工给他买限量球鞋；为了他熬夜做项目，看着他把功劳全推给白薇薇；甚至在她咳得直不起腰时，给他打电话求送医，他只不耐烦地说：“林悦，你能不能别总添麻烦？”
白薇薇，苏然的正牌女友，那个永远穿着公主裙、眼神却淬着毒的富家女。她不止一次当着苏然的面嘲讽林悦：“你看她那穷酸样，还真以为苏然会看上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一个被捡来的野种，也配肖想京圈的圈子？”
林悦那时总以为，只要她够好、够懂事，总能焐热苏然的心。现在才明白，她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个供人取乐、随时可以丢弃的笑话。
而林家呢？
养父林国栋，总把“一家人”挂在嘴边，转头就把她当成攀附权贵的棋子，盘算着把她嫁给哪个富商换资源；养母赵慧，三天两头指着她鼻子骂“白眼狼”，林梦瑶打碎了古董花瓶，挨打的永远是她；就连那个被宠坏的林梦瑶，也总抢她的衣服、撕她的课本，还得意洋洋地说：“你的东西本来就该是我的，包括……苏然哥的眼光。”
原来，她十八年的人生，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她以为的亲情、爱情，全是裹着糖衣的砒霜。
雨越下越大，林悦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冷得像沉进冰窖。她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在积水中，意识像风中残烛，一点点熄灭。
弥留之际，她好像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不远处，车灯刺破雨幕，晃得她睁不开眼。
那车标……她好像在哪见过。是秦墨的车。
秦墨，京圈真正的太子爷，秦家这一代最耀眼的继承人，权势大到连苏然家都要仰望。她只远远见过他几次，都是在林家或苏家的宴会上。他总是沉默地站在角落，眼神冷淡疏离，却又好像……有那么几次，在她被林梦瑶推搡、被白薇薇羞辱时，她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她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时她只觉得，像秦墨这样的天之骄子，和她这种尘埃里的人，是云泥之别，连呼吸同一片空气都算是僭越。
可此刻，那辆宾利的车门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伞朝她走来。雨幕中，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得那步伐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急切。
是秦墨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念头刚闪过，林悦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秦少，人……已经没气了。”
保镖的声音带着颤音，不敢抬头看眼前的男人。
秦墨站在雨中，黑色的定制西装早已被淋透，却丝毫未觉。他的目光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毫无生气的女孩，那张他偷偷描摹了无数次的脸，此刻苍白得像张纸，唇上还残留着咳出来的血迹。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认识她，从她十五岁那年，在林家后花园被林梦瑶推倒在泥里，却咬着唇不吭声开始。他查过她的底细，知道她是林家十八年前从孤儿院“领养”的孩子，更知道——她根本不是什么孤儿，而是当年秦家被仇家偷走的、他失散多年的亲表妹。
只是那时他根基未稳，仇家势力盘根错节，他不敢贸然认回她，怕给她招来杀身之祸。他只能默默关注，偷偷帮她摆平一些麻烦：林梦瑶想把她送去乡下联姻，是他让人截胡了消息；苏然想骗她签下不平等的合作协议，是他让人匿名举报了苏然公司的漏洞。
他以为，再等等，等他彻底扫清障碍，就把她接回秦家，告诉她真相，护她一生无忧。他甚至无数次幻想过，她知道自己是秦家大小姐时，会是什么表情。
他更没说过，每次看到她对着苏然傻笑，他有多嫉妒；看到她被林家人欺负，他有多心疼。这个女孩，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了他藏在心底、碰不得的白月光。
可他等来的，却是她冰冷的尸体。
“苏然……”秦墨缓缓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林悦冻得发紫的脸颊，声音低沉得像来自地狱，“林家……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杂碎……”
他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周身散发出的戾气让雨水都仿佛凝滞了。
“一个不留。”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怀里的女孩，眉心忽然闪过一丝极淡的金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绝望的雨夜里，悄然逆转了轨迹。
而林悦自己，还不知道，她死后掀起的滔天巨浪，源头竟是那个她从未敢靠近的京圈太子爷——那个把她当成白月光，藏了整整三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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