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节点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钢铁。
四种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能量场——英那翻涌着死亡与暴怒的黑红死气、美那锐利无匹仿佛能撕裂一切的金色光辉、俄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绝对冰寒、以及瓷那看似柔和却蕴含无穷韧性的风灵之力——在这密闭空间内剧烈地碰撞、挤压、湮灭。
合金墙壁上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节点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随时可能彻底解体。
英屹立在能量风暴的中心,暗红的瞳孔中燃烧着近乎实质的疯狂火焰。法的遗言如同魔咒,将他对那个最像法的孩子的执念放大到了极致。
美那冰冷到极致的“最优解”,不仅是对一个生命的漠视,更是对他内心深处唯一软肋的残忍践踏。
“滚开!”
英的声音嘶哑,带着毁灭一切的决绝,
“否则,我不介意让踏朝成为你们所有人的陪葬品!”
黑红色的死气如同有生命的触手,疯狂冲击着美的金色领域。
美悬浮在半空,周身金光璀璨如烈日,无数细微的金屑环绕飞舞,形成绝对防御。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如同在运算一道复杂的数学题:
“陪葬?英,你的‘藏品’可都在塔顶。外面的尸潮,第一个吞噬的就是他们。”
他精准地刺向英最脆弱的环节,语气中没有威胁,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酷。
瓷的身影在清风环绕中若隐若现,试图以柔克刚:
“英!冷静下来!法用生命守护的基地,不是你用来泄愤的玩具!想想他为何而死!”
“他为何而死?”
英发出一阵扭曲的狂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讥讽,
“不就是被他庇护的虫子逼死的吗?!这肮脏的地方,还有什么值得留恋?!”
就在这毁灭性的内讧一触即发、即将彻底葬送所有人希望的瞬间——
一直如同冰山般沉默伫立的俄,银灰色的瞳孔骤然锁定了英那双疯狂的眼眸。他没有释放更强的寒气,也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攻击的姿态,只是用他那特有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冷声线,清晰地、一字一顿地开口说道:
“他的遗物,”
俄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极地寒流,瞬间穿透了所有能量的喧嚣与情绪的狂潮,精准地灌入英的脑海,
“不多了,基本没什么。”
话音落下,有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仿佛是在让这两个字的意义,像冰锥一样凿进英的意识深处。
然后,俄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摇摇欲坠的指挥节点,扫过窗外那在风雪与尸潮中挣扎的基地轮廓,最终,重新定格在英的脸上,补上了那句足以改变战局的话:
“踏朝,算一个。”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绝对零度冻结了。
英周身那沸腾咆哮、几乎要吞噬一切的黑红色死气,猛地一滞,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
那简单的四个字——“遗物不多了”——像一柄最冰冷、最锋利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入了他因执念而混沌疯狂的心核最深处,刺中了那最不容触碰、最鲜血淋漓的痛点——法的死亡,是他永恒痛苦的根源,也是他所有偏执行为的唯一解释。
而紧随其后的“踏朝,算一个”,则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血色闪电,猛地劈开了他被无尽执念填塞的黑暗意识。
是啊……他疯狂地搜集那些面容相似的孩子,是因为那是法“捡我走”的承诺,是虚无缥缈、寄托于来世的“未来希望”。
可是踏朝……踏朝是法存在过的“现在”,是法倾注了所有智慧、心血、乃至最终献出生命的“现实遗物”。是他与法共同度过最后时光的地方,每一寸土地,都可能残留着法的气息!毁掉踏朝,等于亲手抹去法在这冰冷末世留下的最后、也是最庞大的痕迹,等于彻底否定法存在的意义……
疯狂、暴怒、毁灭欲……这些极端负面情绪如同退潮般,从英的暗红瞳孔中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接近本源的空洞,以及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冷刺骨却无比坚定的——守护欲。
不是管理那些他厌恶的“虫子”,而是守护……法的遗物。守护这片法曾经为之付出一切的土地。
他周身的死气缓缓收敛,不再具有攻击性,而是如同倦怠的潮水般退回体内。那双暗红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美,那眼神中不再有杀意,只剩下一种近乎漠然的极致冰冷与深入骨髓的厌恶。他转向俄,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好。”
一个干涩、沙哑,却重若千钧的字,从英的喉咙里艰难地挤了出来。这简单的一个字,意味着停战,意味着暂时的同盟。
几乎在英收敛气息的同时,美周身那刺目的金光也瞬间黯淡下去,重新化为内敛的能量波动。
他深深看了一眼俄,冰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解读的复杂神色,但并未多言。紧绷欲裂的气氛骤然缓和。瓷轻轻吁出一口气,流转的清风拂过空间,温柔地抚平着因能量剧烈冲突而留下的躁动涟漪。
“尸潮核心未灭,那个新生的王级意识正在借助暴风雪强化自身。”
美瞬间恢复了顶尖指挥官的状态,指向全息沙盘上那个不断闪烁、膨胀的猩红标记,
“必须有人正面牵制其主体意识,从根本上撕裂它的指挥节点,否则尸潮无穷无尽。”
“我去……”
英的声音恢复了平日那种带着死气的沙哑,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不容置疑。对付同源而生的丧尸王意识,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其弱点,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执行这种从意识层面进行斩首的任务。这不仅是合作,也是他守护“遗物”必须清除的威胁。
“我还没死呢,哪轮得到他这种没开智的蠢东西上位?”
“我和瓷清理尸潮主体,稳固防线,为你创造接近核心的机会。”
美立刻接口,战术分工在瞬间明确。理性的计算和当前共同的生存需求,暂时压过了理念的冲突。
俄依旧沉默,但他周身散发的极寒领域已经转向外部,银灰色的瞳孔锁定了尸潮最密集、冲击最猛烈的区域,那是他选择的战场。
没有宣誓,没有承诺,甚至没有再多一句交流。四位站在末世顶端的强者,在这濒临毁灭的绝境中,因一句点醒执念的话语,达成了一个脆弱而高效的临时同盟。
“嗡——”
指挥节点的屏障应声开启。英第一个行动,身影化作一道撕裂风雪的黑红色流光,如同冥府射出的箭矢,带着冰冷的杀意,直扑远方那股令他灵魂都感到厌恶的同源气息。他所过之处,狂暴的风雪为之辟易,低阶丧尸无声湮灭。
紧接着,美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流星升空,悬浮于战场中央。随着他意念一动,基地内外无数金属造物——从废弃的车辆到残破的武器——瞬间分解、汇聚,化作一片覆盖小半个战场的、由亿万金属利刃组成的死亡风暴。
风暴精准地绞杀着失去统一指挥的尸群,效率高得令人窒息。
瓷的身影则如同融入风中,出现在防线薄弱处。
他双手虚按,天地间的风灵之力被他引导、驯服,狂暴的风雪在他手中化作无数道坚韧无比的青白色能量锁链,并非硬撼,而是以巧妙的缠绕、偏转、卸力,将大型变异体致命的冲击一次次引偏、化解,甚至让它们互相冲撞,极大地减轻了防线的压力。
俄则如同最安静的死亡使者,独步于战场边缘。
他脚步所踏之处,极寒领域无声展开,扑来的丧尸瞬间化为晶莹的冰雕,随后连同体内的能量核心一起,悄然碎裂成最细微的冰晶粉尘,彻底消散。
他的清理,没有声音,没有光芒,却带着一种无视数量的、绝对的寂灭。
这是一场精密而冰冷的杀戮交响。英的狂暴毁灭直指核心,美的金属风暴清洗战场,瓷的灵动控制稳住阵脚,俄的绝对冻结肃清边缘。四种截然不同的顶级力量,在共同的危机下,第一次展现出令人震撼的协同效应。
而在塔顶的废墟中,那些被英“收藏”的、与法有着相似轮廓的孩童们,依旧蜷缩在角落,在呼啸的风雪与隐约传来的厮杀声中瑟瑟发抖。他们或许永远无法理解,脚下这片土地的存亡,为何会与一个已逝之人的“遗物”联系在一起。
英在风雪中与那新生丧尸王展开意识层面的惨烈厮杀时,脑海中反复回荡的,不再是法那句缥缈的“捡我走”,而是俄那句冰冷刺骨、却瞬间点醒他疯狂的点:
“他的遗物不多,踏朝算一个。”
守护这片法最后的遗物,成了支撑他战斗下去的,唯一且冰冷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