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瓷不惜耗费本源的精心治疗下,配合美提供的珍贵药剂和俄留下的极地晶核辅助,法濒临崩溃的精神识海终于在半个月后勉强稳定下来,虽然距离完全恢复巅峰状态尚需时日,但至少已能清醒地处理事务,重新站立于人前。
他走出医疗中心的那一天,阳光有些刺眼。踏朝基地的幸存者们自发地聚集在主干道两旁,目光复杂地注视着他们的指挥官。法穿着一身笔挺的指挥官制服,脸色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身形也比以往清瘦了些,但那双湖蓝色的眼眸已然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深邃,甚至比受伤前更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沉淀和锐利。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弦上。
他没有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说,只是用目光缓缓扫过人群,微微颔首,声音透过扩音器清晰传遍整个基地:“我回来了。辛苦各位坚守。”
平淡的一句话,却带着千钧之力。许多老兵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这段时间的惶恐、猜疑和压抑,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主心骨。法的回归,本身就是一种最强的定心丸。
英沉默地跟在法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他最忠诚的影子。青年形态的他高大挺拔,面容冷峻,琥珀色的眼眸低垂,将所有情绪完美掩藏,只留下拒人千里的冰冷。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某些区域(尤其是李贺等人被隔离看护的方向)时,空气中会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寒意。
法回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雷霆手段重整内务。他并没有大规模清算之前的质疑者,而是以“稳定优先,共渡时艰”为由,将几个跳得最欢的中层官员调离关键岗位,换上了更忠诚或更谨慎的人选。手段精准而高效,既彰显了权威,又避免了进一步的内耗,让人挑不出错处。踏朝基地这台一度濒临停摆的机器,再次在他的掌控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就在法逐步收回权柄之际,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从联合监测网络传来:东南方向那股异常庞大的能量波动,在持续了数月后,竟开始呈现出逐渐衰减、趋于平缓的迹象!最新的模拟推演显示,原本预测的超大型复合天灾,有极大概率不会发生,或者其影响范围和强度将远低于最初评估。
这个消息,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面,激起了截然不同的反响。
对于普通幸存者而言,这无疑是天大的喜讯,意味着灭顶之灾的威胁暂时解除,可以喘一口气了。
但对于几位指挥官而言,意义则复杂得多。
美在收到确切报告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法和瓷,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略显夸张的笑容,但眼神却锐利如常:“嘿,两位,看来咱们白紧张了这么久?老天爷开了个玩笑啊。”他摊了摊手,“既然最大的威胁解除了,我那边中枢区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老头子们催得紧,我看……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作为中枢区的指挥官,他离开驻地太久,确实需要回去稳定局面。
俄的反应更为直接,他言简意赅地对法说:“威胁暂缓,我需返回冰原,处理私事。”他所谓的私事,自然是继续追寻其父苏的失踪线索。天灾预警解除,他再无理由滞留。
法的目光与瓷短暂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天灾的威胁是维系他们脆弱联盟的最重要纽带。如今纽带消失,各自返回根基所在的区域,是必然的选择。强行挽留,反而显得可疑。
“理解。”法点了点头,语气平和,“此次承蒙三位援手,踏朝铭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踏朝必当尽力。”场面话滴水不漏。
美笑嘻嘻地拍了拍法的肩膀:“好说好说!下次有空来中枢区玩,我请你喝真正的旧时代佳酿!”他又瞥了一眼法身后沉默的英,眼神闪烁了一下,终究没再多说什么。
俄则是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两位指挥官在次日便各自带着部下,乘坐飞行器离开了踏朝基地。
瓷又多停留了几天,确保法的精神识海彻底稳固,不会留下后遗症。在这最后几天里,他与法有过几次深入的交谈,内容涉及基地管理、异能修炼的心得,甚至还有一些关于旧时代文明的隐晦交流。瓷的态度始终平和而睿智,仿佛之前的所有猜疑和风波都未曾发生。但法能感觉到,瓷那双凤眼中,依旧藏着深不见底的审视。
临行前,瓷对法说:“危机虽暂缓,但根源未除。踏朝的位置特殊,万事还需谨慎。”他话中有话,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远处独立训练的英。
“我明白。多谢。”法郑重道谢。瓷的这次援手,雪中送炭,这份人情,他记下了。
瓷离开后,踏朝基地仿佛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最高指挥塔的顶层办公室内,法独自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逐渐恢复生机的基地。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外部压力暂时解除,盟友各归其位,内部也被他重新牢牢掌控。表面看来,他似乎赢得了一段宝贵的喘息时间。
但法的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天灾的威胁真的消失了吗?还是暴风雨前更诡异的宁静?美、俄、瓷的离去,固然减少了眼前的麻烦,但也意味着他失去了外部力量的制衡和潜在的援手。接下来,他将要独自面对……身边这头已然长成、愈发难以掌控的凶兽,以及基地内部那些只是被暂时压下去的矛盾。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窗外训练场上那个不断挥洒着汗水、周身气息日益恐怖的身影——英。
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