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因精神重创而卧床休养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踏朝基地内外炸开。
基地内部,原本被“影噬丧尸”解释勉强压下的质疑声,再次悄然抬头。尽管法“英勇负伤”的行为博得了不少同情,但一些敏锐的人开始将近期所有的不幸串联起来——从最早的物资小队频繁出事,到后来的勘探队全军覆没,再到指挥官本人决策“受干扰”并重伤……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安的可能性:踏朝基地的运气,或者说,它的指挥官,是否正在失去某种庇护?
美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关切”地挤进了法的病房,美其名曰探病,实则那双湛蓝的眼睛像扫描仪一样,试图从法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呼吸中找出任何表演的痕迹。他围着病床转了两圈,嘴里啧啧有声:“哎呀呀,法,你说你,非要逞能。这种精神系的玩意儿,交给擅长的人处理不就好了?比如我们瓷大指挥官?”他话里有话,眼神瞟向一旁静坐的瓷。
瓷只是淡淡地瞥了美一眼,并未接话,继续用他温和而坚韧的风灵之力,帮助法稳定受创的精神识海。他的帮助无声而有效,但那种冷静的审视感,却让法即使在昏迷初醒的虚弱中,也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俄也来过一次,沉默地放下一些据说对精神力恢复有益的稀有晶核,只说了句“尽快恢复,天灾不等人”,便离开了。他的直接,反而让法稍微安心了些。
真正让法感到棘手的是基地内部的暗流。他卧床期间,日常事务由几位副官协同处理,但一些关键决策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延迟和混乱。以李贺为首的部分研究员和中层官员,开始频繁接触,隐隐有形成一股质疑势力的苗头。他们不敢直接挑战法的权威,但却在各种会议上提出“是否需要重新评估近期战略”、“指挥体系是否应增加制衡”等尖锐问题。
英的状态也变得极不稳定。
法的重伤,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中某个被压抑的潘多拉魔盒。最初是极度的恐慌和愤怒——对影噬丧尸的,也对那个让法涉险的“局面”。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外,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对任何试图近距离探视法的人都报以毫不掩饰的敌意和低吼,几次险些与美的护卫发生冲突。最后还是瓷出面,以“病人需要绝对安静”为由,限制了探视,才勉强维持了表面的平静。
但随着法昏迷时间的延长,英的恐慌逐渐被另一种情绪取代——一种源于力量增长和本能苏醒的躁动。
法的虚弱,无形中削弱了对他的压制。英能感觉到,体内那股属于丧尸王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增长。他对基地外围丧尸群的感知和控制力变得空前清晰和强大,甚至能隐约感知到更远方,那些沉睡或游荡的、更强大的“子民”的存在。
一种“王”的意识,正在他的灵魂深处加速苏醒。
他开始不再满足于仅仅守在病房外。夜晚,他会悄然离开基地,潜入荒野,召集丧尸群,试验着自己新获得的力量。看着成百上千的丧尸在他一个意念下如臂指使,那种掌控生死的绝对权力感,让他沉醉。同时,他对基地内那些暗流涌动的人类,产生了一种越来越强烈的、居高临下的蔑视和……食欲。
尤其当他看到李贺等人私下聚会,讨论着如何“制衡”法时,一种冰冷的杀意便会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在他逐渐清晰的认知里,这些“虫子”般的生物,竟然敢质疑和威胁“他的”所有物?他们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滋养他力量的食粮。
法的昏迷,仿佛抽走了关押猛兽的最后一道栅栏。
期间,英仅存的理智和来自法的“驯养”记忆,还会偶尔拉扯着他。他会回到病房,看着法安静的睡颜,想起那些“规矩”和“伪装”的命令,强行压下立刻将基地搅得天翻地覆的冲动。但这种拉扯,越来越微弱。王的意志,正在压倒被驯养的“人性”。
一周后,法终于从深度昏迷中苏醒,虽然精神力依旧脆弱,但已能处理一些简单事务。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英的变化。
眼前的少年或者说是青年,身形似乎又拔高了些许,轮廓更加硬朗。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曾经的依赖和畏惧被一种深沉的、难以捉摸的威严所取代,看向他时,虽然依旧有关切,但更多了一种……审视和掌控的意味。
“你感觉怎么样?”英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以前没有的磁性。
法心中警铃大作,表面却不动声色:“无碍。基地情况如何?”
英简洁地汇报了近期的主要事件,条理清晰,甚至带着自己的分析。但法敏锐地感觉到,英在提及李贺等人的“小动作”时,语气中那种冰冷的杀意,几乎不加掩饰。
“英,”法打断他,目光锐利,“记住你的身份,和我的规矩。在我完全恢复之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
英与他对视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桀骜的弧度:“我当然记得。我是你的刀。”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但刀,太钝了,或者被束之高阁,是会生锈的。你需要我保持锋利,不是吗?”
法的心沉了下去。英不再是那个可以轻易用威压和命令控制的“小怪物”了。重伤带来的权力真空期,加速了这头凶兽的成长和觉醒。
他意识到,必须尽快恢复力量,重新牢牢握住缰绳。否则,不仅基地内部的问题会爆发,他亲手养大的这把刀,第一个要反噬的,可能就是他自己。
而此刻,李贺的住所内,一份由数次“意外”中幸存者碎片化记忆拼凑而成的、指向英与尸潮存在某种诡异联系的秘密报告,刚刚完成最后的修订。
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