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图书馆的初遇之后,顾沉开始习惯在傍晚六点二十分走进图书馆。
他不说,但心里清楚——他在等她。
苏晚依旧每天来,坐在靠窗的老位置,手里捧着那本《小王子》,有时看书,有时发呆,偶尔咳嗽几声,像风中摇曳的纸片。
顾沉从不主动说话,只是在她身边坐下,翻开一本物理竞赛题。他不看题,只用余光看她。看她低头写字时垂下的发丝,看她皱眉思考时轻咬下唇的样子,看她偶尔抬头,与他目光相撞又迅速闪开的慌乱。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张桌子,也隔着一层谁都不敢捅破的薄纱。
他不是不想靠近。
他只是怕。
怕自己一旦开口,就会暴露内心的脆弱;怕自己一旦动情,就会被家族掌控的人生彻底崩塌;更怕……她会看出他眼底的执念,看出他早已在无数个夜晚,梦见她穿着白裙子,站在海边对他笑。
他曾在日记本上写:“我想牵她的手,可我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可那本子,最终被他烧了。灰烬撒进河里,像他不敢说出口的爱。
有一次,他终于鼓起勇气,在她合上书准备离开时,低声说:“明天……还来吗?”
苏晚怔住,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
顾沉的心跳快得像要炸开。
可第二天,他父亲召他回家,说“你母亲当年就是太软弱,才被抛弃”。他被禁足三天,手机被收,无法联系她。
等他终于逃出来,冲进图书馆时——
她不在。
他问管理员,问同学,问林星冉。
“苏晚?她请假了,说身体不舒服。”
他站在空荡的座位前,手指紧紧攥住桌沿,指节发白。
那一刻,他第一次感到——恐惧。
不是怕父亲,不是怕成绩下滑,而是怕她就这样从他生命里消失,像一场没来得及抓住的梦。
她不是不想回应。
她只是痛。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带着钝痛。医生说:“别恋爱,别激动,别奔跑,别哭。”
可她偏偏在遇见顾沉后,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
她知道自己活不久。
可她还是贪心地想:能不能,让我谈一次恋爱?
她曾在日记里写:“顾沉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易碎的梦。可我不想做梦,我想真实地被爱一次。”
她开始故意晚走十分钟,只为等他出现。
她开始在课本里夹小纸条,写“今天天气很好”,“我带了润喉糖,你要吗?”
可他从没发现。
有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在他离开时追出去,在走廊拐角喊了他的名字。
顾沉回头。
她站在逆光里,呼吸微喘,脸颊泛红,像一朵即将凋零的花。
“我……”她张了张嘴,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手捂住胸口,弯下腰。
顾沉冲过去扶她,声音第一次带了慌:“你怎么了?”
她摇头,勉强笑:“没事……只是……有点累。”
他想带她去医务室,她却轻轻推开:“别管我了,你快去上课吧。”
她转身跑开,背影单薄得像一阵风就能吹散。
顾沉站在原地,手还悬在空中,心像被撕开一道口子。
他想追,可上课铃响了,班主任在喊他名字。
他回头看了眼她的背影,最终,没有追。
——那一刻,他们同时错过了彼此。
她以为:他不在乎。
他以为:她不需要。
可实际上——
她多想他再靠近一点,哪怕只是牵她的手;
他多想她再喊他一次,哪怕只是说“别走”。
可他们都没有。
因为一个怕死,一个怕痛。
一个不敢爱,一个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