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澜高中地下,管理局总部。
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唯一的光源来自悬挂在墙壁上的巨大显示屏,以及赵星辰面前那几台超负荷运转的主机。风扇发出疲惫的嗡鸣,试图驱散元器件散发出的焦灼热量。
赵星辰坐在由几个包装箱叠成的“椅子”上,黑框眼镜滑到了鼻尖,她也无暇去推。她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双眼死死盯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和复杂的能量拓扑图。
林雨眠站在她身后,身高带来的压迫感在低矮的地下空间尤为明显。她双臂交叠,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过屏幕上那些令人不安的图表。
“能量流向模拟完成百分之九十八……”赵星辰声音沙哑地汇报着,按下了回车键。
屏幕上,一个精细构建的星澜高中三维模型浮现出来。模型中,代表着苏小暖、凌霜、白露、林雨眠自己,甚至包括刚刚被纳入监测的夏栀的几个光点,正散发着不同颜色的能量波纹,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持续不断地向外扩散着涟漪。
这些能量波纹并非均匀消散在空气中。模型清晰地显示,它们仿佛受到某种无形力场的牵引,正以一种特定的模式,缓慢而坚定地……流向校园的某些特定区域。
“看这里,会长。”赵星辰放大了模型的一角,那是连接主教学楼与艺术楼的一片精致园林,以春季盛放的樱花闻名。“这是苏小暖昨天在操场失控时的能量扩散路径。”
只见代表苏小暖的粉色能量波纹,大部分涌向了那片樱花林。模型以时间回溯的方式模拟了能量灌注的过程。
“还有这里,”赵星辰又调出另一组数据,指向体育馆和附近的花圃,“凌霜和白露在走廊对峙时爆发的混合能量,主要流向是体育馆周边的绿植和那片玫瑰丛。”
林雨眠的瞳孔微微收缩。她不需要赵星辰再做更多解释,一个可怕的猜想已经在她心中成型。
“能量守恒……”她低声说,声音在地下室里显得格外冰冷,“世界上没有凭空增长的物质和能量。我们的‘生长’,消耗的……是什么?”
赵星辰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调出了最后一份对比报告。那是后勤部门例行提交的校园植被健康度评估,以及设施老化报告,原本平淡无奇的文件,此刻与能量流向图叠加在一起,却呈现出令人脊背发凉的关联性。
“我交叉比对了最近一个月,尤其是最近一周的能量爆发事件记录,与校园内出现的异常情况。”赵星辰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她指向屏幕上几个标红的位置:
“樱花林,靠近苏小暖首次爆发地点及日常活动区域,近一周内出现超过百分之三十的植株非正常落叶、花苞萎缩,土壤检测无明显病虫害或营养不良。”
“体育馆周边绿植,在凌霜多次训练爆发后,出现大面积叶尖焦黄、生长停滞现象。”
“艺术楼后的竹林,在白露频繁进行创作共鸣后,出现竹节颜色黯淡、部分新竹枯死。”
“还有……部分年代稍久的教学楼墙体,裂缝出现速度和扩张程度,远超正常老化模型预测。”
她放出一组对比照片。一张是两周前樱花盛开的明媚景象,另一张是昨天傍晚拍摄的——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树木,却显得憔悴不堪,枝头的粉色稀疏凋零,地上落满了未完全绽放就枯萎的花瓣,透着一股诡异的衰败感。
“虽然环境因素可能存在干扰,但能量流向与这些异常现象的时空关联性……太高了。”赵星辰最终下了结论,脸色苍白,“我们的生长,很可能在以校园环境的‘生命力’作为燃料。每一次不受控制的爆发,都在加速这片土地的……枯萎和老化。”
地下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机器运行的嗡鸣声,像是在为这个令人绝望的发现奏响哀乐。
林雨眠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旧体育馆里大家笨拙适应、努力维持日常的画面,闪过苏小暖羞涩的笑容、凌霜不服输的眼神、白露专注作画的侧影……她们的努力,她们试图在这异常中寻找平衡的挣扎,其代价,竟然是她们所珍视的校园正在悄然逝去的生机?
这比她们自身的变化更让人感到无力。个人的异常尚可隐藏,可环境的衰败,如何掩盖?
就在这时,总部入口处的监控屏幕轻微闪烁了一下,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
是夏栀。
她不知何时出现在通往地上的楼梯口,并没有进来,只是隔着门上的玻璃,静静地望了一眼室内凝重的两人,以及屏幕上那触目惊心的对比图像。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仿佛早已洞悉一切。那平静之下,似乎还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怜悯?是无奈?还是某种早已注定的了然?
她没有停留,如同幽灵般悄然离去。
留下林雨眠和赵星辰,面对着屏幕上那个正在被她们一点点“吸干”的校园模型,以及一个沉重得几乎无法呼吸的现实。
她们获得的“成长”,并非免费的午餐。
每一次身高的飙升,每一次光晕的闪耀,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而支付这笔价格的,是她们脚下这片土地的生命力。
观测报告得出的结论,像一把冰冷的匕首,抵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