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氏集团大厦一楼大厅，花清夏抱紧怀里的文件夹，尽量让自己站在不显眼的角落。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与周围西装革履的人群格格不入。
“听说傅总今天会来视察新收购的艺廊项目。”前台两位妆容精致的女孩低声交谈，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花清夏耳朵。
她下意识地又往角落里缩了缩。今天是来送画的，只是送画。她反复告诉自己，不会碰到什么大人物。艺廊经理让她把画送来总部，说是要给上级过目，她本以为只是交给相关部门就行。
旋转门方向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黑衣保镖率先进入，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迈步而入。花清夏甚至不需要辨认，就从周围人瞬间紧绷的姿态中知道——这就是她们口中的傅总。
傅泽晏。
财经杂志上的常客，互联网上搜不到任何花边新闻的异类，也是她这种刚毕业的艺术生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人物。他比照片上看起来更高，肩宽腿长，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一双眼睛黑得纯粹，扫视大厅时，目光没有任何停留，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背景。
花清夏低下头，盼着他快点走过去。
然而事与愿违。
就在傅泽晏即将走过她所在区域时，花清夏抱在怀里的画筒突然松脱——她刚才太紧张，竟没注意到搭扣不知何时开了。画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向前滚去，不偏不倚停在傅泽晏脚前。
时间仿佛凝固了。
傅泽晏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画筒，然后缓缓抬眼，看向站在几米外僵住的花清夏。
“你的？”他开口，声音低沉，没有情绪。
花清夏连忙点头，快步上前想捡回画筒。与此同时，傅泽晏似乎也打算用脚将画筒拨到一边——他大概只是不想踩到它。
于是，在花清夏弯腰的瞬间，傅泽晏的皮鞋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指。
触电般的感觉从指尖蔓延至全身，花清夏猛地缩回手，站起身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装饰盆栽。
整个大厅安静得能听到空调运转的声音。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傅泽晏的目光落在花清夏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睛微微眯起。花清夏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反应过于激烈，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对不起，傅总。”她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我马上拿走。”
她再次弯腰，迅速捡起画筒，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盾牌。
傅泽晏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打量着她——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简单的白T恤，以及那双不敢与他对视却强装镇定的眼睛。
“来送画的？”他问。
花清夏点头：“给艺廊项目送几幅作品样品。”
“跟我来。”傅泽晏突然说，然后转身走向专用电梯，“把你的画带上。”
不仅花清夏愣住了，连他身边的助理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傅总，十分钟后您还有会议...”助理小声提醒。
“推迟半小时。”傅泽晏头也不回，已经走到电梯前。
花清夏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一位秘书模样的女士走过来，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傅总让你跟上。”
抱着画筒的手指收紧，花清夏深吸一口气，迈开僵硬的腿，走向那部看起来就与普通电梯不同的金属门。
电梯内，空间宽敞得足以容纳十个人而不显拥挤，但花清夏却感到空气稀薄。傅泽晏站在她前方，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你怕我？”他突然问，透过光洁的电梯壁面看着她。
花清夏摇头，又意识到他可能看不到，补充道：“不怕。”
“那为什么发抖？”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抱着画筒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
“冷气太足。”她找了个拙劣的借口。
傅泽晏似乎轻笑了一声，又或者只是她的错觉。
电梯直达顶层，门开后是宽敞的接待区，简约现代的装潢处处彰显着不菲的造价。傅泽晏径直走向办公室，花清夏跟在他身后，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异世界的闯入者。
傅泽晏的办公室占据整层楼的一半，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全景。他走到办公桌前，脱下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然后转身看向花清夏。
“打开。”他示意她手中的画筒。
花清夏依言打开画筒，取出里面的画作。这是她最满意的一幅水彩，描绘了老城区的街景，湿润的石板路映着晨光，有一种宁静的诗意。
傅泽晏接过画，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展开，仔细看了片刻。
“你是花清夏？”他问。
花清夏惊讶地点头：“您怎么知道？”
“艺廊提交的推荐名单里有你的简历。”傅泽晏的语气平淡，“毕业于美术学院，成绩优异，但没有任何展览经历。”
花清夏感到脸颊发热。是的，她是个毫无名气的毕业生，能进入推荐名单已经是意外之喜。
“这幅画，”傅泽晏的手指轻轻敲击画纸边缘，“为什么选择这个场景？”
“因为它真实。”花清夏不假思索地回答，“不是为迎合市场而创作的，而是我真正看到并感受到的。”
傅泽晏抬眼看向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她的表面，看到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知道傅氏艺廊的定位吗？”他问。
“高端、商业、国际化。”花清夏回答。这正是她认为自己不可能被选中的原因，她的风格与傅氏艺廊的定位格格不入。
“那么你为什么还来？”傅泽晏的问题直击核心。
花清夏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第一次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尝试。艺术不该被单一的标准定义。”
话说出口，她才惊觉自己太大胆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后悔。
傅泽晏没有立即回应，他只是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有意思。”他最终说，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名片，递给她，“下周这个时候，带着你所有的作品再来一次。”
花清夏接过名片，纯白色的卡纸上只有名字和电话号码，简洁至极。
“为什么？”她忍不住问。
傅泽晏已经转身看向窗外，背影挺拔而疏离。
“因为在我面前敢说真话的人不多。”他淡淡道，“现在你可以走了。”
花清夏抱着空画筒走出傅氏大厦，站在午后的阳光下，仍感觉刚才的一切不太真实。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名片，纯白底色上，“傅泽晏”两个字简洁有力。
城市的喧嚣重新涌入耳中，她却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不是因为恐惧或紧张，而是一种莫名的预感——有些东西，从今天开始，将会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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