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站在那里，如同被雷亟中，阿若的告白在他耳边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理智和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上。
喜欢？
这个词太过明亮，太过温暖，与他周身缠绕的黑暗与污秽格格不入。他配不上这个词，尤其配不上从阿若口中说出来。
良久，在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将阿若最后的勇气耗尽时，修终于有了动作。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甚至带着几分自嘲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玩世不恭的冷漠：
“喜欢？”他重复着这个词，仿佛在品尝什么可笑的东西，“阿若，你了解我吗？了解现在的我？”
他向前走了一步，逼近床边，阴影笼罩住脸色苍白的阿若。他的目光锐利，像是要剖开阿若所有的伪装，直视他那颗颤抖的心。
“我早就不是以前那个我了。”修的声音冰冷，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残忍，“从那个地方出来之后……我这具身体，很不正常，你也体验过了，不是吗？”
他刻意用轻佻的语气说着最不堪的事实：“为了活下去，为了弄到钱和信息……我玩过很多人，男的，女的，只要有必要。”他紧紧盯着阿若的眼睛，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变化，试图从中找到厌恶和退缩，“我这双手，碰过太多肮脏的东西，我这具身体，里里外外，早就脏透了。”
他以为会看到阿若眼中的光熄灭，会看到他因恶心而别开脸。
然而，阿若只是倔强地看着他，嘴唇抿得发白，那双锐利的眼眸里，除了疼痛，更多的是不肯放弃的执拗。
修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他看不懂，为什么到了这一步，阿若还不肯放弃？
他再次靠近，几乎要贴上阿若的身体。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阿若因他的靠近而瞬间绷紧的肌肉，能听到他骤然急促的呼吸，能看见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无法完全掩饰的……恐惧。
是了，恐惧。
这才是正常的反应。面对一个曾经粗暴伤害过自己、并且自称“肮脏”的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修的心沉了下去，同时也升起一股扭曲的释然。他放缓了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疲惫的冷静，戳破了阿若的“谎言”：
“阿若，”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叹息般的柔和，与他之前刻意伪装的轻佻和冷漠截然不同，“身体是不会骗人的。”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阿若微微僵硬的肩颈，落在他下意识攥紧床单、指节发白的手上。
“你看，你现在在害怕我。”他的陈述很平静，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深切的洞察，“恐惧我。”
阿若的心猛地一紧，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法否认。身体残留的痛楚和昨夜被强行侵入的记忆，在修靠近的瞬间被唤醒，肌肉紧绷，心跳失序，这是一种生理上的、难以控制的防御反应。
“我知道，”修继续说着，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阿若心上，“你是不想让我有负罪感，才说那些话……才强迫自己接受，甚至……‘喜欢’。”
他看穿了他试图用“喜欢”来捆绑、来掩饰、来将一切合理化的心思。
“但是，阿若，”修抬起眼，深深地望进阿若有些慌乱的眼眸深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甚至是一丝……恳求？“我不希望你这样作践自己。”
“不要为了我，勉强你自己。哪怕一丝一毫，都不要。”
这句话，像一把温柔却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阿若所有强装的镇定和蛮横。他确实喜欢修，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那份心意是真的。但昨夜的经历，那些疼痛和屈辱，也是真的。他的理智和情感想要不顾一切地靠近，但他的身体，却残留着恐惧的烙印。
这种矛盾撕扯着他，让他既无法坦然接受修的推开，又无法完全无视身体本能的抗拒。
被修如此直白地揭穿，阿若一直强撑的气势瞬间垮了下去。他低下头，额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翻涌的狼狈和痛苦。攥紧床单的手无力地松开，微微颤抖着。
“……是真的。”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终于不再掩饰那份脆弱，“喜欢你……是真的。”
他抬起头，眼圈有些发红，直视着修，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对自己强调：“我从没对别人有过这种感觉。想靠近你，想了解你，想……把你留在身边。这是真的。”
但紧接着，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难堪和挫败：“可是……身体……它好像不听我的……”他无法控制地在修靠近时战栗，无法抹去那被强行进入时撕裂般的痛楚记忆。这份生理上的恐惧，与他炽热的情感形成了尖锐的矛盾，让他痛苦不堪。
他害怕这样的自己会被修嫌弃，害怕这份“不纯粹”的喜欢会被修彻底否定。
此刻的阿若，不再是那个凌厉强势的白豹，更像一个在感情和创伤中不知所措、暴露了所有软弱的普通人。他将自己最真实、最矛盾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修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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