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魇香萦绕与错字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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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魇香萦绕与错字惊魂

年羹尧的捷报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冰水，在朝堂与后宫同时激起了剧烈的、带着血腥气的反应。前殿，是皇帝愈发深沉难测的眸光与群臣或真或假的恭贺；后宫，则是华妃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混合着得意与怨毒的嚣张气焰。

翊坤宫内，华妃抚摸着腕上那串仿佛因汲取了更多负面情绪而愈发乌黑油亮的兽骨珠串，对着前来请安的兄长抱怨：“哥哥，你是不知道，那个甄嬛，如今是越发猖狂了！处处与本宫作对，若不是她，本宫协理六宫之权何至于被皇上收回！”

年羹尧身着戎装，虽在妹妹宫中，依旧带着战场杀伐留下的凛冽煞气，这煞气寻常宫人避之不及，却似乎与这翊坤宫的阴邪气息隐隐相合。他冷哼一声，声如洪钟，震得殿内烛火都晃了三晃：“一个黄毛丫头，也敢与我年家作对？妹妹放心，她在后宫与你过不去，哥哥就在前朝，让她父亲甄远道……寸步难行！”

他眼中凶光一闪，那光芒并非纯粹的权势倾轧，更带着一种久经沙场、视人命如草芥的漠然，甚至……隐隐透着一丝对“规则”的试探与挑衅。他或许不知道这深宫具体的恐怖，但他信奉绝对的力量，认为只要权势够大，连鬼神都要避让三分。

这话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穿透宫墙，无声地缠绕向远在朝堂的甄远道，也如同沉重的枷锁，进一步勒紧了甄嬛的脖颈。甄嬛身处碧桐书院，正对着一炉新试的香料，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悸，仿佛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上。她放下香匙，轻轻按住胸口，那里，《异闻录》正散发着不祥的温热。

“后宫与前朝，果然是息息相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低声对身旁正在翻阅香谱的安陵容说道，语气带着看透世情的疲惫与无奈，“在这深宫，不争宠，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六宫嘲笑，下人苛待，连那些‘不干净’的东西，都敢来踩上一脚。可若争宠……便是六宫怨恨，明枪暗箭，防不胜防，更要时刻提防被这宫里的‘规则’反噬，沦为祭品。”

她想起那日对浣碧说的话，此刻感受更深：“既然无论如何都无法周全所有人，那便只能先……周全自己了。”这“周全”，不仅仅是保全性命，更是要在这人鬼混杂、规则吃人的深渊里，杀出一条血路，找到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皇帝的“恩宠”，如同潮水，涨落无常。

他终究是踏足了翊坤宫。华妃盛装迎接，殿内椒香混合着那兽骨珠串散发的、能引动人心底欲望与暴戾的诡异气息，几乎形成了一片肉眼看不见的、粘稠的能量场。

皇帝坐下，感受着这与碧桐书院截然不同的氛围，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平静。他看着华妃那艳光四射却隐隐透着一丝被侵蚀后疲惫的脸，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世兰，朕如今是一国之君，并非昔日王府中的雍亲王。后宫妃嫔众多，朕需得雨露均沾，方能维系六宫安稳，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亦是……‘平衡’之道。不能总来陪你，而冷落了他人，你要多体谅朕。”

他这话，既是解释，也是告诫。告诫她不要试图独占恩宠，那会打破后宫微妙的平衡，甚至可能引动规则对“失衡”状态的“修正”——那往往是血腥而残酷的。

华妃心中不满，却不敢表露，只能强笑着应和：“臣妾明白，皇上心系天下，是臣妾不懂事了。”

皇帝话锋一转，又道：“皇后身子近来似乎也不爽利，六宫事务繁杂，你既为妃位，也该多替皇后分忧，照应着些。”这话，便是一个明确的信号——协理六宫之权，迟早会回到她的手中。

华妃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连忙谢恩。那腕上的兽骨珠串，似乎也因她情绪的剧烈波动而闪过一丝幽光。

碧桐书院内，倒是难得有一段静谧……或者说，是暴风雨前压抑的平静。

皇帝已有一段时日未曾踏足这里，也未召见安陵容。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已心急如焚，四处打探，或惶惶不可终日。

甄嬛却显得很平静。她深知帝王的恩宠如同浮云，来得快，去得也快。与其将心神系于那变幻莫测的圣心，不如做些实实在在的事情，既能打发时间，也能……增加一些在这恐怖深渊中生存的筹码。

她想起了研制新的香料。并非为了争宠，而是想尝试能否配制出一些具有宁神、辟邪、甚至干扰低阶邪祟作用的香方。那本《异闻录》上，除了记载恐怖，也零星提到了一些应对之法，其中便涉及到某些特殊香料与药材的运用。

正好安陵容精通此道，两人便时常聚在一起，对着古籍和一堆瓶瓶罐罐研讨。

这日，华妃不知怎的，忽然起了兴致，想让安陵容过去唱歌。皇帝当时正在翊坤宫，闻言，沉吟片刻，道：“夜深了，何苦再让人来回奔波。安常在身子弱，若是着了凉，反倒不美。”

他这话，听起来是体恤陵容，不愿她辛苦。甄嬛得知后，却品出了另一层意味——皇帝并非不关心陵容，但他更不愿在此时拂了华妃的意，尤其是在他刚刚暗示要恢复其权柄之后。他需要维持那份脆弱的“平衡”，哪怕这平衡，是建立在牺牲他人些许便利乃至安全感的基础之上。

陵容对此倒是看得很开，能不去翊坤宫那等令人窒息的地方，她求之不得。她更愿意待在甄嬛这里，研究那些看似寻常、却可能蕴藏着非凡力量的香料。

此刻，她正拿着甄嬛写的一张香料配方仔细看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着纸上的一个字，打趣道：“姐姐，你瞧瞧你写的这个‘藿’香，这‘艹’字头，怕是跟着皇上的心一起飞走了吧？只剩下一个‘霍’字，这香若是点起来，怕不是要让人心神不宁，如同遭了‘霍乱’一般？”

甄嬛闻言，凑过去一看，果然是自己一时走神，将“藿”字写错了。她也不禁莞尔，伸手轻轻戳了下陵容的额头：“好你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竟敢取笑起我来了！”

这一刻，碧桐书院内烛火温暖，香气氤氲，两个女子笑靥如花，暂时抛却了宫闱的倾轧、帝王的恩宠、以及对那无形规则的恐惧，只剩下姐妹间纯粹的调侃与温馨。没有猜忌，没有算计，仿佛回到了最初入宫时，那份简单而珍贵的情谊。

然而，这温馨的场景，却如同一幅脆弱的画卷，被暗中窥视的恶意，悄然撕开了一道裂痕。

裂痕，源自那个写错的字。

就在陵容指着那个“霍”字笑谈之时，甄嬛怀中那本《异闻录》，毫无征兆地剧烈发烫！那温度之高，几乎要灼伤她的肌肤！与此同时，她仿佛听到了一声极细微、却充满贪婪与兴奋的嘶鸣，自书页深处传来！

甄嬛脸色骤变，猛地伸手捂住了胸口，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和心悸让她瞬间冷汗涔涔。

“姐姐，你怎么了？”陵容察觉到她的异常，脸上的笑容僵住，担忧地问道。

“没……没什么。”甄嬛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勉强笑了笑，“许是……昨夜没睡好，有些头晕。”

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张写错字的配方纸揉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指尖传来的触感，竟然带着一丝黏腻的冰冷，仿佛那不是纸张，而是某种……活物的皮肤！

她借口更衣，匆匆回到内室，锁上门，颤抖着拿出那本《异闻录》。书页依旧滚烫，并且在她拿出后，开始疯狂地自动翻页！最终，停在了她从未见过的一页！

这一页的纸张，颜色并非羊皮黄，而是一种诡异的暗紫色，上面的字迹，是一种扭曲的、仿佛用烧焦的骨头研磨书写的黑色符文！甄嬛一个也看不懂，但那符文的形状，却让她莫名联想到了……那个写错的“霍”字！

不！不是联想！那符文的核心结构，赫然与她无意中写下的那个“霍”字，有着惊人的相似！

就在她凝视着那诡异符文的瞬间，她手中的纸团，竟然自己动了一下！仿佛里面包裹着什么东西，正在挣扎！

甄嬛吓得几乎将纸团扔出去！她强忍着恐惧，一点点展开。

只见那张普通的宣纸上，那个写错的“霍”字，墨迹竟然变得如同活物般，在纸面上缓缓蠕动！墨色的线条扭曲、延伸，隐隐构成了一个极其简陋、却充满恶意的眼睛图案！而那“眼睛”，正空洞地、死死地“盯”着她！

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她似乎能听到，一个极其细微、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声音，透过那“眼睛”，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

“错误的……呼唤……美味的……疏漏……契约……成立……”

“啪嗒！”

甄嬛手一松，那张仿佛活过来的纸飘落在地。与此同时，《异闻录》上那暗紫色的书页和诡异的黑色符文，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恢复了正常的羊皮黄和墨字。书的温度也骤然降低，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但她知道，不是！

那个写错的字！那个无意中与《异闻录》上某个恐怖存在建立联系的“霍”字符文！还有那所谓的“契约”！

她猛地想起，《异闻录》之前关于“噬魂夕颜”的记载中，最后一句便是——「此花亦为某些契约之象征，代表短暂、虚幻与献祭」！

难道……难道那个错误的“霍”字，阴差阳错地，构成了一个指向某个“存在”的错误坐标？或者说，一个不完整的、却已然生效的召唤仪式？！而那个“存在”，已经透过这个错误的符号，将它的“目光”，投注到了她的身上？！

甄嬛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她终于明白，这本《异闻录》，不仅仅是记录恐怖与知识的工具，它本身，就是一个活着的、危险的、与无数不可名状存在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 邪异之物！它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利用你的疏忽、你的恐惧、甚至一个无心的错字，将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缓缓蹲下身，捡起那张已经恢复正常的纸，指尖依旧冰凉。她看着那个静止的、普通的“霍”字，仿佛能看到其下隐藏的、来自深渊的凝视。

温馨的姐妹时光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比华妃的明枪暗箭、比皇帝的莫测圣心，更加直接、更加令人绝望的恐怖——她被一个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存在”，标记了。

圆明园的夜风穿过窗棂，带来远处荷塘的腥气，也带来了那无形无质、却无处不在的规则的狞笑。甄嬛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仅要与人斗，与鬼斗，更要与那本诡异的书，以及书背后那浩瀚无边的、充满恶意的黑暗……斗争下去。

而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并且，她已然……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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