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跟刀子似的,刮在脸上生疼。
王桂香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呛醒的,嗓子眼像塞了团干草,火辣辣地烧。她费力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黑乎乎、结着蛛网的房梁,鼻尖钻进一股混合着霉味、汗馊味和淡淡锅底灰的气息——这味道,土得掉渣,却又带着一种锥心的熟悉。
“咳咳……” 她想撑起身子,胳膊却软得像棉花,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痛。
“还挺尸呢?!天杀的老虔婆!你倒是起来做饭啊!想饿死我们娘几个是不是?”
一道尖利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耳朵里。王桂香猛地一哆嗦,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这不是她那三儿媳妇刘春兰的声音吗?
她不是在超市抢购打折大米时被挤倒了吗?怎么一睁眼,就回到了这个让她恨了一辈子的穷窝棚里?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她,王桂香,重生了。回到了光绪二十六年的腊月,那个赤地千里、饿殍遍野的荒年。
而她现在的身份,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恶毒婆婆。
原主王桂香,年轻时还好,自打男人走了,拉扯三个儿子长大,性子就变得越发乖戾。重男轻女,刻薄寡恩,尤其对三个儿媳妇,更是当作牛马使唤。大儿媳张氏进门三年,被她磋磨得落下了咳疾;二儿媳李氏怀着身孕还要下地干活,动了胎气,生下孩子后身子就垮了;三儿媳刘春兰性子最烈,却也被原主打骂得没了棱角,整日病恹恹的。
家里三个儿子,更是被原主惯得五谷不分、四肢不勤。大儿子李老实,人如其名,闷葫芦一个,只会埋头干活,没半点主见;二儿子李二楞,脑子不太灵光,别人说啥信啥,是个典型的“窝里横”;三儿子李三懒,年纪最小,被原主宠上了天,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整天就知道混吃等死。
至于四个孙子孙女,更是瘦得像小猫,穿着露棉絮的破袄,整天饿得直哭。
就在昨天,原主因为家里最后一点玉米面被孙子偷吃了半碗,气得拿起烧火棍就打,追着孩子绕着院子跑,结果自己脚下一滑,后脑勺磕在了石磨上,当场就没了气——然后,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王桂香就来了。
“娘!您到底起不起?小宝都饿哭了!” 刘春兰的声音又拔高了八度,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
王桂香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痒意。她记得,今天是腊月廿三,小年。按规矩该吃灶糖,可今年这光景,别说灶糖,能有口稀粥喝就谢天谢地了。
她撑着炕沿坐起来,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这具身体太弱了,常年劳作加上营养不良,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脸颊深陷,颧骨高耸,眼角的皱纹能夹死蚊子。
“嚎什么嚎?死了男人还是塌了天?” 王桂香下意识地就想骂回去——这是原主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愣,这语气,这腔调,简直和原主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