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子夜的军营死寂如坟。苏清染猫着腰翻过栅栏，靴底踩在干草与沙砾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她屏住呼吸，贴着帐篷外侧缓步前行，耳中除了自己的心跳，便是远处巡逻士兵整齐的步伐。

谢无情的大帐孤悬于军营北角，四周灯火稀疏，反倒更显戒备森严。她数着巡兵的脚步，在两人交替换岗的空隙间闪身靠近。夜风穿帘而入，吹得帐内烛火摇曳不定，映出一道修长的影子——他正低头看书，肩甲未卸，腰间佩刀垂于案边。

她袖中的匕首冰冷贴肤，指尖却微微发颤。

终于走到帐前，她停住脚步，透过缝隙窥见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谢无情仍是一袭玄衣，眉峰如刃，连执笔的姿势都带着几分冷意。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头望来。

“来了。”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布帘，直直落进她心口。

苏清染咬紧牙关，掀帘而入。

帐内比她想象的要暖，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墨味扑面而来。谢无情放下笔，抬眸看她，目光平静得不像个被刺客闯入的人。

“你还记得我是谁。”她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这压抑的气氛。

“自然记得。”他缓缓起身，动作不急不躁，“你若不来，才是奇怪。”

“当年救我，是早有预谋？”她盯着他，眼底燃着怒火，“还是说，从我出生那天起，你就已经盯上了我？”

谢无情沉默片刻，轻声道：“我不是故意接近你的。”

“不是？”她冷笑一声，“十年前的那场大火，是你亲手把我从尸堆里拖出来的吧？你早就知道我是苏家遗孤，对不对？”

他点头：“知道。”

苏清染胸口起伏，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十年过去，你从未出现？你可曾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谢无情看着她，眼神幽深：“我不能告诉你。”

“不能？”她声音陡然拔高，“是因为有人监视你？还是因为你只是奉命行事，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人，而是一个任务？”

他终于皱眉：“你不是任务。”

“那你是什么？”她逼近一步，眼中泛红，“一个救了我的恩人？一个背叛我信任的骗子？还是……一个让我活到今天，只是为了完成某个人的计划的棋子？”

谢无情没有回答。

“你说啊！”她猛地抽出袖中匕首，直指他咽喉。

他依旧不动，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幕。

“你以为我会躲开？”他问。

“你不该骗我。”她咬牙切齿，“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保护。我要的是真相。”

谢无情终于动了，伸手扣住她手腕，力道不大，却稳稳压制住她的攻势。两人靠得极近，她能看清他眼底那一抹复杂的情绪。

“你还是这么冲动。”他低声说，语气竟有些无奈，“十年前我把你从火场抱出来时，你也是这样挣扎。”

“那是我唯一一次被人救。”她哽咽，“之后的十年，没人管我死活。”

谢无情松开手，轻轻叹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她质问，“你知道我在江湖上怎么活下来的吗？你知道我为了活下去，做过多少事吗？”

他看着她，目光温柔得令人心碎：“我知道你想恨我。但我不后悔救你。”

“你凭什么决定我的命运？”她怒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我没有资格问。”他声音低哑，“但如果你现在想杀我，我也不会拦你。”

苏清染怔住。

他竟真的放开了她的手，站直了身子，露出咽喉。

“动手吧。”他说。

她握着匕首的手颤抖不止，却始终下不了手。

“你这个疯子……”她喃喃道，眼泪终于落下。

谢无情抬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痕：“我不想再失去你。”

一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封闭多年的记忆闸门。

火光冲天，血流成河，母亲将她推进密室，门外传来喊杀声。然后是一双有力的手，将她从废墟里抱出来。那人说：“别怕，我会保护你。”

她终于想起来了。那人的脸，就是谢无情。

“你……”她声音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他看着她，目光柔和得不像那个冷酷的将军，“我不能来找你，因为有人在盯着我。我若贸然行动，只会害了你。”

“那你现在告诉我这些，不怕他们发现？”她问。

“我已经无所谓了。”他淡淡一笑，“只要你安全就好。”

“那你为何要让南宫烬给我那份密档？”她继续追问，“为何要让冷玄策来提醒我？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谢无情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我想让你自己找到答案，而不是由我告诉你。你值得知道全部的真相，而不是我选择让你知道的部分。”

苏清染愣住。

“你变了。”她低声说。

“是。”他点头，“因为我终于等到你了。”

话音刚落，帐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敌军夜袭！”一名副官冲入帐内，神色慌张。

谢无情立刻转身取披风，动作利落得像换了个人。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活着回来，我等你。”

苏清染后退一步，藏起匕首，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大帐重新归于寂静，唯有烛火摇曳，映照着地上一片潮湿的水渍。

\[未完待续\]苏清染站在帐外，望着谢无情披风翻飞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冷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她下意识裹紧衣襟，却发现袖中空空——那柄匕首不知何时已不见踪影。

帐内烛火忽明忽暗，地上水渍映着光影，像是未干的泪痕。

"将军！左翼吃紧！"远处传来急促的呼喊。

她没有动，耳边却响起谢无情临走前那句话："活着回来，我等你。"

火把在帐外投下晃动的影子，有人低声说："小姐，该走了。"

苏清染猛地转身，看到一个裹着斗篷的身影立于黑暗中。那人声音低哑："他们知道你来了这里。"

"谁？"她心头一紧。

"南宫烬。"那人轻声说，"还有冷玄策。"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震得地面微微颤动。火光冲天而起，映红半边夜空。喊杀声由远及近，混乱的脚步声在营地里四散奔逃。

"他们不是来夜袭的。"斗篷人抓住她的手腕，"是来抓你的。"

苏清染瞳孔骤缩："为什么？"

"因为你已经知道了太多。"那人声音里透着焦急，"快走，迟了就来不及了。"

她却挣开手："我要去找谢无情。"

"他不会让你活着离开。"斗篷人忽然冷笑，"你以为他真是为了保护你？他只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话未说完，一支箭矢破空而来，钉入地面。紧接着，四周亮起无数火把，将两人团团围住。

"苏姑娘，别来无恙。"南宫烬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他身着玄色劲装，手持长剑，目光幽深，"谢将军可还好？"

苏清染握紧空荡荡的袖口："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南宫烬缓步走近，"重要的是，有人想见你。"

"是谁？"她警惕地后退一步。

"当年下令烧了苏府的人。"他轻笑，"也是现在要你命的人。"

远处忽然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冲破火线而来。为首之人银甲白袍，眉眼冷峻："放肆！"

谢无情策马而来，身后跟着数十亲卫。他目光扫过苏清染，落在南宫烬身上："你胆子不小。"

"将军这话我可不敢当。"南宫烬拱手，"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奉谁的命？"谢无情声音陡然压低。

南宫烬却不答，而是看向苏清染："要不要亲自问问谢将军？"

气氛瞬间凝固。苏清染看着谢无情，想起他说的那句"我不想再失去你"。可现在，他身后站着的，分明是来取她性命的人。

"跟我走。"谢无情伸出手。

苏清染没有动。

"你到底是谁的人？"她问。

谢无情眉头微皱："你说什么？"

"我是问，"她盯着他，"你到底效忠谁？南宫烬？还是……另一个人？"

谢无情沉默片刻，缓缓道："我现在只效忠你。"

"呵。"南宫烬轻笑出声，"好一个只效忠她。谢将军，你未免说得太晚了。"

话音刚落，他猛然挥剑，直指谢无情咽喉。与此同时，四周士兵齐齐拔刀，杀声震天。

谢无情挥枪格挡，金属相撞发出刺耳声响。他一边与南宫烬缠斗，一边大喝："快走！"

苏清染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在火光中激烈交锋。她忽然明白，这场混战，从头到尾都是针对她的局。

"苏姑娘，别愣着了。"斗篷人再次拉她，"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她终于转身，随着那人冲入混乱的夜色中。

背后喊杀声渐远，她回头望去，只见谢无情仍在奋战。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中，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