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昊的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低笑，那声音里裹着三分了然和七分被小心压抑的醋意，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得我和周屿同时看向他。
他没有立刻看我，而是先姿态从容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浅浅啜饮一口，仿佛只是为了润泽突然发干的喉咙。随后，他才微微侧身向我倾近，这个动作保持了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显亲近，又不至失礼。他用一种音量控制在仅我们三人能清晰耳语的声调，话语像是只对我说的私语，却又分明是递给周屿的回应。
“看来，”他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礼貌的笑意，但字句间的锋芒却不容错辨，“周先生或许还不知道，你早已‘移情’那盒我从瑞士带回来的手工巧克力了？上次还听你感慨，说别的都相形见绌了。”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温热的触感，但眼神却依旧清明，甚至在与周屿目光短暂相接时，还维持着商业场合惯有的、无可指摘的客气。他没有炫耀价格，没有提及周折，只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关于我喜好改变的事实，但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玉石，沉甸甸地落在谈话里。
我脸上微热，点了点头。心里明白，李昊这番举动，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醋海翻波。但他将这醋意包裹在得体的言行之下，没有让我难堪，也没有对周屿恶语相向，而是用一种更高级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存在和分量。他覆盖过去的方式，并非粗暴的取代，而是提供更优的选择，并尊重我的判断和感受，让我心甘情愿地“喜新厌旧”。这份尊重，比任何炫耀都更有力量。
周屿脸上的表情非但没有崩坏，反而像是完成了某种关键实验的科学家，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微笑。 他的目光在我和李昊之间轻松扫过，最后落在李昊那只宣示主权般的手上，眼神里的“复杂”瞬间冰消瓦解，转换成了清晰无比的赞赏和打趣，仿佛在说：“行啊兄弟，这醋劲儿，够劲儿，我放心了。”
他看向我，嘴角扬起一个灿烂又带着点顽皮的笑容， 随手弹了弹衬衣下摆，动作中带着一股如释重负的潇洒。“李总确实给出了比我当年那份‘清贫的浪漫’实在得多的诚意。” 他这句话说得轻快又坦荡，甚至带着点自嘲，“硬实力”三个字在他嘴里不再是讽刺，而是对现实清醒又豁达的认知。
“小静，”他声音明亮，语气真诚得如同送上新婚祝福的老友，“看到有人这么紧张你，把你当宝贝似的护着，我这前任的历史使命就算光荣完成了！挺好，真的挺好！祝你幸福，必须的！” 这次的祝福，没有一丝阴霾，全是阳光般的洒脱和由衷的高兴。
我怔愣着。
他潇洒地转身，随手挥了挥，算是告别，背影挺拔又轻快，没有一丝孤寂，只有“功成身退”的从容和“我也该去遇见我的下一站幸福了”的明朗，瞬间就消失在人群里，不留半点纠结的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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