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这位老哥,它揍人从不预告,专挑你刚做完“明天会更好”的白日梦时,给你来一记带着指虎的右勾拳。那天深夜,我正梦见自己中了“再来一瓶”,手机就像被下了降头一样,在床上疯狂震动、旋转、嘶鸣,屏幕上的“小妹”二字闪烁得如同末日警报。
接通的瞬间,哭声不是传来的,是喷涌而出的。小妹在电话那头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碎成了玻璃碴子:“姐…妈…妈她…那个病…又…啊啊啊!” 背景音里,是妈妈极力压抑却还是漏出来的、像受伤母兽般的呻吟。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血液倒流,脚底板冰凉——我妈,那位能徒手换桶装水、骂我能骂十分钟不带喘气的钢铁女侠,此刻正疼得在床上蜷缩成一团被火煎的虾米。
接下来的画面,堪称都市极限运动。我以一招“僵尸诈尸”从床上弹射起步,套衣服的动作像是在拆弹,腿软得差点给门口的地垫磕一个。凌晨的街道,我的车开出了逃难的气势,路灯在我眼里连成一条哀悼的虚线,仿佛全世界都在为我默哀。
冲进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像一记闷棍砸在我脸上。小妹像个走失的幼兽扑过来,眼睛肿得像俩核桃。护士小姐面无表情地递来一张缴费单,那轻飘飘的纸张,却重若千钧。我低头一看——好家伙!我知道医院消费高,但不知道高到能直接列入科幻范畴!那串数字的长度,堪比我的支付宝账单,零多得像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地嘲讽着我的贫穷。我眼前不是一黑,是直接上演了全息IMAX破产纪录片,片名就叫《论一个打工人的自我毁灭》。
完了,积蓄那点薄纸,在这数字面前简直是螳臂当车。我深吸一口气,感觉空气都带着贷款利息的味道。颤抖着手指,我拨通了那个我以为永远不会用于求助的号码——周屿的电话。
“嘟…嘟…” 每一声等待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接通了,但那边是死一样的寂静。静得我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在胸腔里打鼓,静得我怀疑是不是宇宙信号在我俩之间劈了叉。我甚至把手机从耳边拿开,确认了一下信号格是不是集体殉情了。就在我准备对着听筒喊“喂?请问是火星吗?”的时候,他的声音终于传来了,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虚弱得快要化在电流里:“静静……”
他顿了顿,那停顿里仿佛有千斤重担。“我……”他又艰难地尝试开口,声音里充满了那种想刨个地洞钻进去的羞愧,“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了。我爸他……前几天从梯子上摔下来,脊椎骨裂,现在医院里躺着,每天的账单像雪花一样飞过来……家底,已经掏空了。”
那一刻,我紧紧握着电话,手指关节捏得发白。喉咙里像是被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死死堵住,吐不出一个字。我怪他吗?真不怪。我只是无比清晰地看见,两条快要干死的鱼,被命运扔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就算拼命用腮帮子给对方吐点唾沫,也终究免不了一起被晒成鱼干的结局。爱情那点微弱的火苗,在现实这场瓢泼大雨面前,“噗”地一声,连烟都没冒一缕,就彻底熄灭了。我们抱得再紧,也不过是让冰冷的绝望,多一份体温罢了。
如果我们俩在一起只能互相叹气,终有一天会连叹气都嫌费力气——我们都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默契地选择了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