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姐!”
电话那头,我弟陈明的声音传来,那声“姐”喊得是百转千回,开场甜度直接超标,仿佛下一秒就要宣布他中了五百万——然后分我两块钱辛苦费。我心头警铃大作,这语调我太熟了,通常是他微信余额告急、游戏皮肤上新、或者……又要为某个“改变命运的宏伟蓝图”筹集启动资金时的标准前奏。
果然,他切入正题的速度比抢红包的手速还快:“姐,下个月那个大神培训班的尾款要交了,就……就还差两千!”他语气里那种年轻人特有的、理直气壮的急切,仿佛不是在要钱,而是在通知我地球即将靠他拯救,而我只需要贡献两张“蓝色星球救援券”。“这个班真的绝了!学完出来,进大厂实习那就是分分钟的事,到时候我给你换大别墅!”
我下意识地捏了捏眉心,感觉那里已经可以演奏一首《野蜂飞舞》。心脏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这手估计刚抠完脚,还带着点酸爽的冰凉。银行卡里那几位数的余额,我闭着眼睛都能倒背如流,它们排排坐,分工明确:左边是小妹下学期的学费,右边是小弟这个月的药费,中间那点零头,是我准备用来明天买彩票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全部希望。现在,我弟准备把这微薄的希望连盆端走。
“等会儿……”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三天没喝水,还在沙漠里做述职报告,“上周我不是刚给你打了五百生活费吗?你吃钱了啊?”
“哎呀姐,那点钱也就够每天加个鸡腿!这次不一样!”他语气里的期盼瞬间拉满,变得极具穿透力,像是一万根针隔着电话线对我进行灵魂针灸,针针扎在“扶弟魔”的穴位上。“机会难得,错过要再等一年!讲师可是从顶级公司出来的,据说教完这期就退休隐居了!”
我沉默了整整十秒。这十秒里,我想起了陈明是全家唯一的“985”苗子,是能把我电脑里病毒都聊哭的IT奇才,也是我全部的希望——虽然这希望目前的主要功能是持续、高效地消耗我的血条。我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这“全村的希望”因为两千块钱而断电关机吗?
“……行吧,知道了。”我听见自己用仿佛被生活榨干的声音回答,像个莫得感情的许愿池王八,“我想想办法,去卖点废纸……或者看看哪个器官是能分期付款的。你好好学,别辜负……别辜负你姐我即将到来的吃土岁月。”
挂了电话,我“哐当”一声靠在身后冰凉的铁皮换衣柜上,长长地吁出一口带着泡面味儿的浊气。窗外的夕阳倒是给力,金灿灿的,像个刚出锅的流心蛋挞,可惜它慷慨的光芒照在我身上,只让我觉得自己是蛋挞旁边那个没人要的、凉透了的锡纸托。
“泡面伴侣,看来我们这个月又要生死与共了。”我对着空气喃喃道,“这次是红烧牛肉,还是老坛酸菜,这是个问题。”